“臣谢灵愿于家中待罪,以证臣之清白。然则臣去之后,政事堂内只有四人,不足以处理政务。故斗胆请陛下,招前任尚书仆射王安石归国,以清国政,以靖朝纲!”
这句话明明声音不大,却似如炸雷,在整个太政殿内,所有群臣耳中响彻。
包括所有政事堂枢密院诸公在内,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有人惊喜,有人不信,有人惶恐,有人不解,有人疑惑,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武威郡王叶元朗,站在右侧武将的最上首,此时闻言,不禁是唇角微挑。将手中握着的一本奏折,悄然塞入到了袖内。
心想他那孙女婿,果然是了得,竟然还藏有着这样的一手,看来是无需他这老头多此一举了。
招王安石那厮归国么?此计真是大妙!
而尚书左仆射裴宏志,则是眼神吃惊的,定定看着那如石像般岿然不动的谢灵。目光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又是了然。
这一次,是他逼得太急了。原以为这位,除辞官以外,无路可走。
而下一刻,裴宏志就觉一阵头昏目眩,几欲晕迷。只能勉力攥紧了双拳,将指甲深深扣入到肉内,借着这刻骨钻心的剧痛,才勉强维持着意识不散。
他绝不能在这时倒下,绝不能让王安石那个祸胎,回归秦境!
如那参知政事元岱周,大理寺卿裴照等人,则亦是怔忡失神。方才谢灵之言,就仿佛是一记重锤,使众人都一阵懵懂,许久都无法反应过来。
天圣帝则依然冷冷笑着,就好似是神祗俯视凡尘,看着朝堂中,那裴宏志等人一应的的神情变化。
——尔等,莫非就真以为是稳操胜券了?真正是可笑!
参知政事王钟则眼神恍然,心知今日朝争之转折,就在于此!也立时出列,躬身奏道:“臣附议!安石公出使魏国已有五载,惯例该更换使节。如今政事堂缺已额达三人之多,陛下正该招安石公这等精明强干,老于政务之臣归国辅政!”
五年之前,王安石无罪被驱出朝堂,用的正是出使议和的名义。而如今这位的身上,依然是挂着太子太傅,参知政事的官衔。
一旦这位归国,无需推选,就自可跻身于部阁诸公之列。而现今这政事堂中,已有二人推举,份量已是足够!
旁边的枢密正使陆正恩,亦是抬了抬眼睑,而后轻声一叹,同样出列道:“臣附议!近年朝中纷争不断,为北征之事,众臣争议月余而不能决,以致空耗战机。臣实不忍见朝纲,祸乱至此!昔日安石公主持朝政十载,在朝野上下素有威望,政务清明,臣请陛下招其归国,坐镇朝堂,以肃宵小!”
王好古面色古怪,他原本是欲随谢灵一起,解冠待罪,递上辞呈。可此时四下看了看,尤其那天圣帝与裴宏志二人的神色,于是又将那乞骸骨的奏章,塞回到了袖内,同样手捧玉圭,立在了枢密正使陆正恩身后。
“臣枢密院副使王好古附议!”
朝中大乱将起,他不信这个时候,那儒法二家还有余力,来寻他王好古的晦气。
而随着这两位参知政事,两位枢密院使相出面,就好似打开了一扇阀门,整个太政堂内,亦是一片赞同附和之声。
嬴放鹤看在眼中,不禁哑然失笑。忽然就想起了临来之前,郭嘉的那些话语,说是无需担忧,陆正恩等人虽不可信,可朝中另有变局云云。
想必今日这一幕,多半是那位郭先生的手笔——果然是无双国士!被安国公寄以厚望之人,
拂了拂袍袖,嬴放鹤也走了出去。这一次不同,再无人加以阻拦,他顺顺当当的走到了过道之中,而后大礼拜下:“臣右佥都御史嬴放鹤附议!请陛下招安石公归国。另弹劾当朝尚书左仆射裴宏志,用人不当。明知百里长息贪贿成性,却依然予以重用,酿成北境大祸!”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份量不大,可在此刻,亦是一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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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北门的一处角落,当魏征匆匆踏入至驰道旁停放的一辆马车内,已是面放红光,唇角含笑。
“果如郭先生所料!谢灵进言,请陛下招请前任尚书仆射,安石公归国。此时满朝哗然,双方正争论不休。”
才入车内,魏征就看见郭嘉,正百无聊赖的看着那宫门,他不禁失笑,坐了下来。
“之前还担心那谢灵,未必就能如我等之愿。听到那童贯的消息后,却真是让我松了口气,”
他是嬴冲的幕府官,位职七品,原本也有资格出席这大朝会。可毕竟位卑,起不了什么作用,故而这次,魏征干脆没去。专程陪着郭嘉,为其打听消息。
“谢灵此人雄心勃勃,岂肯甘心乞退?且这一退,陈郡谢氏,几百年都再难翻身,他已无选择余地。此人这般处境,陛下若还拿之不下,只会让我小瞧。”
郭嘉一声哂笑,而后好奇的问:“如今局面如何?裴宏志有何反应?”
“谢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朝中诸多部阁大佬,都已乱了阵脚。”
魏征说话时,神情渐显凝重:“不过看来那位裴相,依然是声势浩大,挥手之间,有近半朝臣附从,可谓是只手遮天。陛下他想要得逞心意,怕是还有一场较量,”
“法儒二家联手,自是声势浩大。只怕陛下他,亦是心惊骇然吧?”
郭嘉一声嗤笑,面现嘲讽之色:“这些世家派阀,在这个时候,已不在乎学术之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