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赵锦之就是没用,明明方才面对安陵的时候还能做到不动声色,这会子望着燕然深如幽谭的双眸却只想不由自主地躲开,生怕自己下一刻便忍不住要将掩饰好的情绪拉开道口子。
“你回来了。”赵锦之平淡地说,扯出个笑,“一路辛苦了罢,早些休息。”
说着,赵锦之忙不迭地从燕然身边绕过,想要夺门而出。
熟料燕然还是眼疾手快地将刚开了条缝的门一下推合,嗓音有些沙哑:“锦之……”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了。”此时的赵锦之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只冲燕然笑了笑,便用力拉开门,把自己与这是非之地隔离开来。
果真没错啊,赵锦之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这着实是在意料之中。
蹲在走廊尽头的赵锦之望着一楼厅堂人声鼎沸,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来来往往,编织着喜悦与伤感,可这些似乎都那么遥远,似乎都与自己毫无关系。她就像被遗弃被遗忘的一粒尘埃,从韦千雪的背叛,到燕三娘的别有用心。
她的目光又转向阁楼厢房紧闭的大门,安陵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缠绕在耳边挥散不去。
“燕三娘从来都是唯利是图的……你应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她愿意在三河镇只为了你吧……瞧这眼神根本就如出一辙……”
是啊,这些她早就已经都猜到了,只是越相处越靠近,就好像越发迷失了自己的坚定。心中分裂出的两个小人儿,为燕然辩白的那个总占着上风,温声细语地说服自己去相信燕然的好,去依赖燕然,去蒙蔽自己的怀疑。
直到这一刻,这个小人儿还在细细碎碎地劝说自己,为什么不听一听燕然的辩解?她千里从京城寻来,她暗地里帮着自己除去挑衅的陈夫人,她因为张景荣的那人渣而生醋意,她愿意为自己在十万火急的情况下多停留一日。这时,赵锦之忽然又想起在乡下阿婆家后门,燕然带着酒意的亲吻,她的唇瓣柔软如杜鹃花蕊,带着米酒的甘甜醇冽,让赵锦之头脑一时又被冲昏。
赵锦之明白自己是个极为感性之人,若没有感情便也罢了,但凡喜欢一个人,那理智与从容便即刻化作青烟远离自己而去。
此时的燕然正靠着雕镂窗棂,窗口半开,从这个方向瞧去能清晰望见锦雲绣坊。只是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赵锦之的身影却还是没有在桥上出现。
夜风将天色吹拂地越发浓黑,熙攘的行人逐渐稀少,燕然将披散的长发拨到一侧,姣好的侧脸在溶溶月光之下恍若天人,只是好看的眉头紧紧蹙着,似乎藏着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
欺骗是很容易做到的,只是燕然这会子开不了口,她不想骗赵锦之。一开始千里跟随而来,好奇与喜欢占了主要原因,但不可否认的是,赵锦之确实像某个人,安陵虽尖锐,但说的却属实。其次,则还为了扬州谢家摇钱树般的财源……这些都是燕然南下广陵的原因。她不知该如何与这个单纯的姑娘诉说清楚,或许她不能接受,或许她会自此远离自己。
正当燕然伸手阖上窗之际,门却忽然被用力推了开,撞到墙壁之上,发出猝不及防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