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香兰只略坐了坐,一出戏都没听完便回去了,一时无事。待到第二天上午,画眉却来了,满面春风的跟香兰问好,看她在临窗的大炕上裁衣服,便凑过去看,掩着嘴笑道:“哟,这衣裳颜色忒暗了,料子也糙,怎么做这个?”
香兰道:“我师父过几日生辰,我给她做一件僧衣,聊表孝心罢了。”
画眉坐下来道:“倒是听说你原在庙里呆过,庙里过得如何,都学些什么,念些什么?妹妹识字就是从庙里学的罢?”
香兰道:“不过是认识经书上几个字罢了。”
画眉道:“听说你爹如今在当铺里当坐堂掌柜呢,可风光了罢?不知道一个月多少例银呢?像这样的大掌柜,一个月少说也得五六两银子,是也不是?”
香兰看了画眉一眼,埋头做衣裳道:“不知道,我爹从不跟我说这个。”
画眉笑道:“怎会不知道呢。”见香兰不说话,便又问道:你家如今住在哪儿?多大的院子?”
香兰道:“住的是破房子,不值钱,也不值得一提了。”
画眉暗道:“我本想套问她几句,没想到竟是个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又问及林锦楼作息,香兰只让春菱答话,仍拈着针做活儿,多一句话都不说。
偏画眉是个极有耐性的,东拉西扯了好一阵子方才告辞。春菱咬牙道:“姑娘真是的,把那长舌妇招屋里来,岚姨娘是怎么没的姑娘难道不清楚?一上来就问这个那个,好不讨厌!”
香兰笑道:“随她问去,问一阵子没回应也就不问了。”
待到中午,用罢午饭,鹦哥便来了,拿了自己亲手做的两色针线,先跟香兰道谢,又和她闲话了一回。临走时,香兰送她花样子并一包点心。知鹦哥如今艰难,又将零散的绸缎料子给了她几块。鹦哥自然千恩万谢的去了。
掌灯时分,鸾儿又来,瞧出是精心打扮了的,身上穿了水红的缎子袄儿,豆绿素梅裙子,翠绿的鸳鸯绣鞋,脸上匀了脂粉,发髻也梳得密密实实。鸾儿因跟香兰生了嫌隙,万不肯拉下脸子同香兰说话儿,自打进了屋跟香兰点了点头便算做问好,绷着一张脸在椅上坐着。
她不说话,香兰也乐得清静,仍然埋头做衣裳。春菱因书染的颜面,给鸾儿端了杯茶,问了两句,见鸾儿仍拿着架子冷冷淡淡的,心里不由冷笑,甩手便走。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这正房鸾儿未来过几次,四下打量,只见屋中的陈设比她上次来看时又有了变化,多宝阁上的玩器换了更精致金贵的,墙上多了几幅字画,帘子、坐垫、靠枕、椅搭俱是藕荷色的,已不是林锦楼爱用的靛蓝、墨绿等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