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登时大乱。苏媚如哭得又凄又惨,叫嚷着“再不活着”、“死了干净”等语,俄而又高呼“我苦命的儿,同我一并去了罢!”,这厢李妙之怒声尖叫:“让她死,谁都甭拦着!”比方才还乱了几分。
香兰冷静相对,并未慌张,只微微皱眉。李妙之到底年轻,性子又爆,沉不住气,从方才李妙之同林东绮找她说话儿,她便知道此人乃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方才连番吃了苏媚如几句亏,再有宿怨,如今便按耐不住了。
却说姜曦云却是个聪明人,听瑞珠说香兰是替林昭祥来的,心里便一沉,这个功夫眼见闹起来,心里九曲十八弯,早已转定了计较,转眼间便是一副吓呆了的形容,只怕得扯着自己袖子发抖,吧嗒吧嗒落泪,低低哭泣,忽揉身上前去拽苏媚如的袖子,柔弱无力的轻轻摇晃,边哭边道:“苏姨娘,苏姨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若不解气便来教训我好了,万万要保重身子!”
苏媚如心里一沉,心道这贱人当真是个难对付的,还不曾理会,反是李妙之已气炸了,上前一把拉住姜曦云,道:“何必自轻,跟她有什么不是好赔的,她愿意死便让她去!”
姜曦云轻轻抹去泪水,哽咽道:“好姐姐,求你劝苏姨娘两句罢,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死也难辞其咎!”
李妙之一脸的怒其不争,跺着脚叹道:“你呀,从小就是这老实的性子,吃了多少亏!”
这一句将要让香兰笑出来,一面又暗暗摇头。她先上前到李妙之跟前道:“三奶奶,手钏儿已找着了,这里原不是什么大事,请三奶奶不要动气,今儿个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于情于理都该大事化小,如今老太爷让我来交代事,还请三奶奶先去一旁坐坐,喝杯茶。”
李妙之方才在气头上,听了这话不由清明大半,然她是个别人骂一句便要奉还十句的性子,仍愤愤难平,还想说话,香兰一步上前,微微朝窗外使眼色道:“三奶奶先去坐坐罢。”李妙之余光往窗边一扫,微微瞧见人影,骤然领悟,面色微变,顿时气势矮了几分,被贴身丫鬟拉着坐到了一旁。
香兰复又到苏媚如身边,柔声道:“好了,莫要哭了,再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如今月份渐大,保养身子,保重肚子里的哥儿才是正经。”
苏媚如一听香兰软语,犹如遇见知音,一头撞在香兰肩上,益发哭个不住。
香兰抚着苏媚如的鬓发,在她耳边低声道:“苏姨娘,你是个聪明人,该知一句话‘美酒饮到微醺后,好花看到半开时’,凡事要知适可而止。今**亮够了威风,诉够了委屈,占尽了上风,不如见好就收,占久便宜便要吃亏了。”
苏媚如浑身一震,哭声渐低。
香兰轻声道:“闹大了两败俱伤,姜曦云究竟是个豪门小姐,真同她撕破脸,也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来的?她是老太太家的亲戚,今日又是老太太的寿辰,姨娘心里该有分寸。”
苏媚如哭声益发小了,只余肩膀一耸一耸。香兰顺势将她扶到椅上,又命道:“还不快去端碗安神的茶给苏姨娘喝!”
香兰直起身,扭头一看,只见姜曦云仍一脸委屈,哭个不住,她直走上前,扭过身子,面向姜曦云,背对众人,轻声道:“姜五姑娘,不如开门见山。那件事你我心知肚明,如今不说破便是给彼此颜面。”此言一出,姜曦云猛抬起头看着她。
香兰容色平静:“林家大度,此番让你来,是为了正你的名声,单冲这一点,你也该感恩戴德,懂得知足。苏姨娘再不济,如今也是林家的人,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甭说是她挑衅你几句话,即便有再不堪的你也该忍着,莫要忘了你今日为什么来的。”
姜曦云一双清澈的圆眸盯着香兰,暗暗咬牙。时方才香兰对李妙之使眼色她全看见了,偷偷往窗户看过,知道那里影影绰绰站着人,八成便是林昭祥,情知骑虎难下,如今便不能认了,遂一脸难过,低声道:“我知你恼我......可我这一遭真的是委屈了......”眼泪又滚下来。
香兰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曦姑娘,原有一事我原就想问你了,姜五姑娘爱撒娇真个儿是出自本心天性,还是别有目的?”
这一句把姜曦云问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