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罗三郎先前与众人说过的一般,他教的只是一些简单的算数法,就算不是头脑十分聪明的人,也可以学以致用。
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最最了不起的智慧了,将原本复杂的事情以一种出奇简单的方式阐释,这种化繁为简的智慧,在这世间原本就是十分难得的。
陈博士本来还只是抱着开阔眼界的心态来到西坡村,不曾想只是过了短短数日的功夫,他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状态。
得空的时候,陈博士常常也会劝告他的几个学生,要更加刻苦的学习才行,像今日这样的机会,今后怕是再难遇到,对一个真正渴望知识的人来说,能够这般倘佯在一片从未抵达过的知识海洋,这绝对是他一生之中最最幸运的事情。
除了这位废寝忘食的老先生,他那几个学生之中,学习最认真的,便数乔俊林了。
乔俊林在诗歌卜算方面并无多少天赋,虽然文化课程也还不错,因为学习刻骨,各门功课都掌握得相当扎实,但是真正能让他这个人显得突出的,还是他的武术,等这一次回去以后,那便还要再加一个算数。
原本在许家客舍学习的这些人之中,四娘年纪虽小,但她学得却比很多成年人都要快,除了天赋以外,这其中也有她作为罗用的妹妹,求教起来十分方便的缘由。
待乔俊林他们来了以后,先是一个求学若渴的老先生,然后很快,原本就连1234都不认识的乔俊林都跑到了她前头去,四娘这丫头终于也生出了几分紧张感,再也不觉得自己很聪明学得很快了。
罗用看着自家老妹在受到了一些打击之后,似乎也有变得稳重些许,自然也是乐见其成,他虽然是出了名的惯小孩,但绝对没有要把他们养成温室花朵的打算,该经历的风雨,总该让他们自己去经历。
回想当初刚刚醒来的时候,罗用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养活家中这么一大群小孩,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要低调生活而已,然而在不知不觉之间,他还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回想他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个学生那时候,曾经也学到过一个他看得懂却并不理解的成语:“舍生取义”。
在那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在那无数个或和平或战乱的年代,总有那么一些人,为了家国名族,为了天下苍生,置生死于度外,甚至陪上自己的家人儿女都在所不惜,这在当时的罗用看来,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当时那个懵懂又平凡的少年,又如何能够想得倒,自己将来有一天,也会走上与那些人相同的道路。
或许他今天所做的这些事,能够让那些原本应该在悲惨之中死去的英雄豪杰,也拥有一个相对安逸和平的人生。
时代的进步从来不是理所当然,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其实也是无数先辈们付出与牺牲的过程。
而罗用却有幸在公元七世纪的时候,便提前获知了未来一千多年的智慧结晶。虽然在心里一再提醒自己低调谨慎,但是当他回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走出来这般远,其实他从未放慢过前进的步伐,朝着那个生死未卜的方向,仿佛宿命一般。
当春天到来的时候,罗用与他那些弟子们一起,在山坡上播下了许多杜仲树的种子。
待到再过两年,这些杜仲树苗大致长成以后,他们大约就可以开始制作杜仲胶车轮了。
因为杜仲胶是硬胶不是软胶,作为外胎是很合适,但是内胎就没有办法了,以目前这种情况,他们只能做实芯车轮,整个车轮都用杜仲胶制作,或者是在里面填充其他材质。
然而罗用并不知道,就在他考虑着给燕儿飞的车轮升级的时候,在离石县城中的一户普通民宅之中,有一对夫妻正对着炕桌加工燕儿飞内胎的那个千层底,与别人不同的是,他二人并非完全依靠双手完成,而是自己制作了两个看起来简陋,实际上相当顺手省力的工具。
这个工具主要就是由木结构和一条千层底内胎,以及一根铁针组成,那里面还用到了几个齿轮,只要他们转动木架上的一个手柄,在齿轮与履带的带动下,那根铁针就会自己往下扎,带动线条穿过几层厚厚的麻布,那铁针一上一下,很快就能在那麻布上扎下一排排整齐的针眼。
然后他们夫妻二人,便就着麻布上面那些针眼纳上细麻线,将它制成千层底,这样的方式,能为他们节省许多力气,而且最终纳出来的针线纹路也十分均匀,所以他们家最近做出来的千层底基本上都能卖到一个比较不错的价钱。
如果罗用能够看到这个东西,他一定可以认出来,这就是缝纫机的原型。
这对夫妻原本并不是两人都做燕儿飞内胎,那丈夫本来是做竹链子的,因为与衡氏造车行有些接触,也曾见过那些用在燕儿飞上面的大小齿轮,就在这个冬天,他因为心疼自己年轻的妻子总是在纳燕儿飞内胎的时候将双手磨得红肿,几经尝试,最终就被他给做出了这么一个工具,然后他们发现有了这个工具,他们就可以相对轻松地做燕儿飞内胎挣钱了,于是他们便一起做起了这个活计。
这二人很是为自己拥有了好用的工具而感到高兴,每日里赶工挣钱,却丝毫不知道,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工具,将来会给这个社会带来多么大的便利,也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早的缝纫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