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新佃户(1 / 2)

南北杂货 报纸糊墙 1936 字 2022-09-29

话说这人各有志, 这些个昆仑人里头, 也是如此, 有些人就一门心思想去当差役, 有些人就想进作坊, 有些人觉得每天磨磨针日子就挺好过了, 还有一些想种地的。

自从种了两回红薯之后,有些昆仑人就发现,种地比打猎要安稳安全得多, 他们在田地中播种耕作, 几个月以后获得收获,那一刻他们心中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是无以比拟的。

有一户昆仑人在和当地人一起磨针的时候, 听闻公府职田那边, 有一个佃户在城里买了院子, 待到今年秋收后,他们全家便要搬到城里生活, 以后就不做佃户了。

这个昆仑人听说了这件事以后,连忙就跑去县衙那边,说他们家要去职田那边当佃户, 顶那个要走的佃户的缺。

县衙里的吏员一听他这个话,就觉得有点头大,因为罗县令为人宽厚,待那些佃户亦是不薄, 所以现在他们县里那些职田的佃户就算一时空出来, 也很容易就能找到新的人接受。

这新人和旧人之间, 房屋田地柴草要如何交接,照理说只要他们私底下商量好了便可,县衙这边就只管登基一下,那租子该怎么收还是怎么收,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会儿忽的跑来一个昆仑人,言是要去当佃户,哎呦……那么中间这个交接的事情,他们是管还是不管,还有啊,这些昆仑人他们会种地吗?

那吏员是很想回了他,又考虑到这些昆仑人乃是阿普的族人,阿普又是罗用的弟子,于是他便让这昆仑人先回去,言是先前也有其他人来县衙说了要去顶了这个缺,最后到底让谁去,他们县衙这边还得再考查考查。

事实上,这个昆仑人却是来得最早的,当天下午倒是又有其他人来说,但是都在这个昆仑人后面。

这个吏员就这件事询问了罗用的意见,刚好,这片职田就是罗用的,而不是县丞县尉他们的。

罗用是在晚饭前听说了这件事,于是这一天吃完晚饭以后,他就去了一趟昆仑人们聚居的地方。

这些昆仑人现在对罗用也都比较熟悉了,有从当地人那里听闻了不少罗棺材板儿的丰功伟绩,对这年轻人有些钦佩又有些敬畏。

小孩子们就不会想那么多,因为罗用先前曾经给他们发过几次麦芽糖,这时候他一过来,就有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在他身边打转。

一部分小孩性格开朗些,也是成群结队地嬉笑打闹,就跟绝大多数这么大岁数的小孩差不多,只是看起来还是要比寻常小孩瘦些,显得脑袋更大,手脚细长,跟麻杆似的。

还有一部分小孩性格很安静,也有一些胆子特别小的,但是不管胆子再怎么小,在这个一年到头吃不到几回甜的年代,又有几个小孩能够抵得住麦芽糖的诱惑。

这些个小孩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脸期待地,怯怯地看着你,罗用最受不了这样的,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给这些小孩一人分了一个。

这些昆仑奴小孩得了铜钱,欢呼着便往街上去了,那小胳膊小腿,麻杆似的,跑起来飞快。

罗用笑了笑,与左右的昆仑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寻那言是要当佃户的昆仑人说话去了。

罗用问这昆仑人,因何想去当佃户,是不是这城里的生活不好,还是有什么不习惯不适应的地方。

在得知这昆仑人并非是为了这些原因才想去当佃户,而是因为相对于给人做工,他还是更喜欢田地里的劳动,而他的妻子显然也跟他一个想法之后,罗用想了想,同意了。

“我之前过去的时候,看到他们那边有一个荒废的院子,你们这几天就可以去把那个院子修一修搬过去住。”

“之后这几个月,你们一家人要一边磨针挣生活费,一边学习耕作,我们这里的耕作并不像你们先前在野外种红薯那么简单,我会吩咐姚翁他们好好教你,磨针的活计,也从他那里拿。”

这个昆仑人得到罗用的允诺以后,非常高兴,第二天一大清早就约上几个部落里的青壮,急匆匆要去职田村那边修房子。

行到城门口的时候被守门的差役叫住了,言是县令有吩咐,让他们这边安排一个人带路,然后还要到水泥作坊那边领两担水泥,罗县令给的,让他们拿去抹一抹墙壁和地面。

带路的差役赶着一辆牛车,一路将他们送到了职田村,与姚翁他们做了介绍,让他们对这昆仑人一家照应着些。

姚翁与阿普有些交情,从前阿普为了救自己族内的两名昆仑奴少年,得罪了一个大食人商队,那时候形势很紧张,阿普他们几人便是被人带到姚翁家中藏了起来。

部落里这些人从前都听阿普讲过这件事,所以这时候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姚翁,却都对他表现得颇为信任和敬重。

姚翁带着他们去了那个废弃的院子,那院子倒也并不十分破旧,就是被附近的几乎人家用来放了柴草,这时候给家把自己的柴草搬一搬,腾出地方来,打扫打扫,再修一修墙面,除一除院子里的野草,换个屋顶,抹抹水泥,很快就能住人了。

要来当佃户的这家昆仑人总共有五口人,一个四十来岁看起来有点沧桑的瘦高男子,还有他那同样很瘦很沧桑的妻子,下面还有一儿一女,最小的儿子也已经有十几岁。

他们的女儿看起来有二十几岁了,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她的丈夫在阿普还没有回到他们部族的时候,因为一场战争死去了,她原本还有一个小儿子,在他们经过大食国的时候生病死了。

年幼的孩子在还没长大以前就死去了,这在他们部落里也是比较平常的事,孩子们那么脆弱,既不能战胜病魔也不能战胜野兽,所以总是轻易死去。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家里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结果到现在还活着的,就只剩下她和她的这个弟弟了。所以在她的那个小儿子病死的时候,她也并没有悲痛太久,她的母亲告诉她,这是每一个女人都要承受的伤痛,她也这么相信着。

直到他们来到了常乐县,慢慢融入到当地人的生活以后,她才知道并不是那样。

这里的小孩每天在安全的城池里跑来跑去,没有野兽会伤害他们,她也没听说哪个孩子生病死去了。

罗县令还让当地的医者来给他们种痘,当地人都说那牛痘能驱邪,能保佑他们的孩子平安长大。

要是她的另一个孩子也能活着来到这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