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西坡村这边, 林五郎这两日收到罗大娘的信件,言是她已经从江南那边回来了, 现如今她人就在长安城中。
五郎当时看了信件,立马收拾行囊便要走, 被林父给摁了下去。
林父到村口的许家客舍去打听了一番, 得知这个月底,罗用的这些弟子们会运一批从北方过来的商贾那里收购来的羊脂皂去往长安城的南北杂货,于是林父便让林五郎再等一等, 等到了月底再与他们这个运货的队伍一起走。
“何需等到月底, 与那定达快递的人一起走便是, 他们现如今两三日便要走一趟。”
林父刚刚回到家中把这个话说完,不待五郎说什么,那林六郎就先说话了:“阿兄你且安心去,这家里头还有我们呢。”
“又能有你什么事,莫要瞎掺和。”林父斥了他一句。
“那定达快递的人, 也不是从咱们这边出发, 一直就走到长安城,他们那些个货物, 运到隰城便要倒一手, 到了临汾又要倒一手, 这一路上倒来倒去的, 人也是换了一拨又一拨。”林母揣着袖子坐在炕上, 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听闻那王当手底下这两年又添了不少人手, 那些个新来的, 未必个个都识得你阿兄,又如何能够指望他们照应。”
林母年岁大了,这两年她这身子骨也是有些衰败了,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没了从前的气势。
“那也不怕什么,我阿兄又不是头一回出远门了。”林六郎满口道。
“莫说那些没用的。”林母摆摆手,示意他莫要聒噪,复又对林大郎林二郎媳妇言道:“横竖还有一些时日,你们这两日也帮他收拾收拾,做一两身新衣裳,备几双好走的鞋子。”
“喏。”林大嫂林二嫂应道。她们心里大抵也知晓,林母这是担心五郎穿得磕碜,被人瞧轻了去。
“衣裳是要多做几身,鞋子带恁多作甚?”说话的是六郎媳妇,这时候她挺着个大肚子,瞅着应有六七个月的模样,这时候只见她玩笑着对林母说道:“伯子这一路下长安,平平稳稳的俱都是水泥路,又有马车乘坐,怕也只有晚间投宿的时候才会下来走两步。”
“这般远的路,总是要多带几双鞋才安心。”林母缓缓叹了一口气,似是有几分疲倦的模样,然后便说自己要歇下了,叫他们也都回去歇着。
待屋里的人都走完了,她又叹了一口气,对林父说道:“这六郎媳妇,着实是个没脑子的。”
前些年刚入门的时候,就看出来是个不省心的,还打算仗着耶娘对六郎的宠爱,压过罗大娘一头,结果反倒是她自己吃了苦头。
这两年罗大娘飞高了飞远了,莫说还要压她一头,怕是连攀都攀不着了。
她倒也转过弯来了,转而巴结起了林五郎。却也是个不能成事的,对着五郎的时候就是满面笑容好言好语,对她那两个嫂子却无半点敬重,殊不知五郎将这些事情看在眼中,心里对她亦是不喜,只五郎那人向来话少,待人又和善,即便心中有些不喜,面上也并不会表现得十分明显。
“瞅着是个机灵的,内里却也傻得很,倒还不如像她二嫂那般,干脆木讷些。”对这个小儿媳,林母那是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若是果真如那老二家的一般,你道六郎果真看得上?” 林父回她一句。
“唉……”说起林六郎,林母又是叹气:“六郎如今年岁也这般大了,怎的还是不着调,早前就连那县学里的先生都夸他是个聪慧的。”
那县学的的先生也不过就是说了一句,此子虽也聪慧,却奈何无心向学。林母这便牢牢记住了,不时便要拿出来说一说,以此证明他家六郎确实是个聪慧的。
主屋这边老两口这般说着话,院子里的其他各个屋子里,那一对对两口子们,各自也都有着自己的嘀咕。
五郎就自己一个人,回到屋里就是整理东西,一会儿整理衣衫,一会儿整理鞋袜,想到自己一直要等到月底才能出发去长安,很是心焦。
但是耶娘说得对,跟月底这个运货的队伍出门,比跟王当手底下人一起走要安全得多,如果大娘在家,她定然也会这般说。
马上就要离家了,心中也有一些感慨,这一次去长安,大娘若是再说要去长安,他便要跟着一起去。
这一次他实在是等得太久了,心中很是焦灼不安,对于家里面的一些事情,并不十分上心。
他们家来来去去也就是这些个事情,父母偏心,兄嫂不满。
五郎小时候也会为这些事感到憋闷委屈,自打取了大娘以后,便把自己的感情更多地给了大娘,对于耶娘的偏心偏疼,便也不像过去那般在意了。
早前那些年他还想着,不管耶娘再怎么偏心,将来分家的时候,他那一份定然不能少了,他自己可以胡乱活着,吃些苦也无所谓,妻儿却是不能。
转眼这些年过去,如今的罗大娘,如何还能看得上他们林家的这点家产,于是五郎便也不在意了,父母总归还是要孝顺着些,其余便都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