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如此言语,把自己的后路都断掉了,姜翊生凤目越发深沉,短短的几日,他的眸子越发深不见底,让人看到的只是漆黑一片。
姜翊生漫不经心的凤目微扫,最后目光停在太后身上,恭顺道:“太皇太后,不管是凤将军还是风将军,今日他已把话说到这份上,不好好彻查一下凤家旧案,可真的就会被人说成了冤假错案了。”
太后眉头深深的隆起,双眼阴毒的光,我看了外面,又看了看太后的身边,一直跟在她右手边的依姑姑今日竟然没有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依姑姑去哪里了?
我侧头对艳笑小心的说了一句,艳笑颔首,把手中的传国玉玺锦盒给了我身边的另一个宫女,脚下无声悄然退自出去……
对于太后和皇上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不得不让人不防,毕竟他们根深蒂固,错根盘结,几十年的权利在手上,就算太后知道皇上死了,她就如现在疯狂,再疯狂的她也会保持一丝理智,来谋划和报复别人对她的伤害………
太后脸色惨白,双眼通红,愤怒之中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音:“几十年过去了,什么冤假错案,本就证据确凿,根本不存在冤假错案之说,姜翊生你这个乱臣贼子弑君杀父之人,知道什么?凤家举兵造反,你还在阴曹地府等着排队等着投胎呢!”
姜翊生凤目微眨,面色虽无血色,气势凛冽冷然:“太皇太后所言甚是,就是因为朕不知道当年是何种事情,所以有人到御前告状,朕才会接下此案,倒是太皇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似真的应了那句话,心虚的总是在害怕!”
“姜翊生!”太后如此被打脸直接,怒吼道:“你若重翻旧案,那就把哀家杀了之后再重新翻旧案,哀家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做出有悖先皇名声之事!”
太后这是摆明,不让凤家旧案重新浮出水面,她这是以死相搏,说好听一点是为了姜致远的名声,知道真相的人,都知道姜致远他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往后他在历史书上的名声……就是因为有了一个雷厉风行什么都替他做主的垂帘听政的母亲,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名声,酒池肉林荒淫无度,在宫中建造,宫中供养了各色美人?这载入史册只会是千古骂名,不会是什么所谓的好名声,太后还在这里顾及他的名声?
真的是顾及姜致远的名声?还是害怕旧案翻出来,她自己会变成人人喊打,天下最蛇蝎心肠的女人?
风陵渡隐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局面,他不可能不为自己正名,他不可能不为凤家正名,当下礼数周全对着太后又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臣不知太皇太后横加阻拦是何意,太皇太后身为凤家最嫡系的嫡系小姐,凤家一案是先皇判下的,无论错判与否,臣只不过想要一个真正的真相而已,太皇太后身为凤家嫡小姐,难道就不想为自己的母家正名吗?太皇太后如此推脱,臣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凤家的冤假错案,是当初有人故意而为之?”
“风陵渡,你在找死!”太后恼极了,又想伸手掌掴过去,风陵渡头一偏,太后的手落了空。
风陵渡一身盔甲跪在地上,腰杆挺得毕直:“臣不是在找死,只不过是想要有一个说法而已,是生是死是对是错,查一查不就清楚了吗?太皇太后到底在怕什么?臣可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查出冤假错案又如何?臣不需要太皇太后向天下下罪己诏,臣只想有一个说法而已,只想凤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能安心的在地下长眠而已!”
“听听……听听!”太后恼羞成怒的愤怒地对着文武百官指着风陵渡道:“乱臣贼子咄咄逼人,眼中还有没有哀家,先皇刚刚过世,你们就来咄咄逼人的逼哀家,这就是所谓的孝道吗?”
太后明着是在说风陵渡,暗地去是谴责姜翊生,她要让你文武百官在座的所有人知道,姜翊生弑君杀父,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孝心。
姜翊生淡淡的开口:“太皇太后如此说来,就是不想凤家旧案重新被翻起来说,如此也好……”
姜翊生说着停顿了,太后闻言,不敢相信姜翊生会如此妥协,风陵渡听着也是一愣一下,随即垂眸,倒也没有言语去问姜翊生。
风陵渡一副对姜翊生全身心信任的模样,让太后更加恼怒,接着姜翊生的话,“什么叫如此也好?凤家举兵谋反,铁板钉钉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拿出来说,姜翊生……现在你当上了皇上,就把凤家案子拿出来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败坏先皇的名声,想只手遮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现在似感觉自己占了理,在向别人诉说,姜翊生现在身为帝王,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没有,就算凤家案子证据确凿,只要有他这个皇上在,想翻案不是不可能。
在外出的大臣们个个眼神闪烁,相互交换着彼此的眼神,似对今日之事,心底都有谱却是不敢说出来,似都在看太皇太后和皇上这场争论,谁输谁赢,只要不牵扯到本身他们都乐得自在!
“太皇太后此言,真是折煞了朕。”姜翊生忽然后退来到皇上的灵柩前,手拍在灵柩棺椁之上,“父王对孙儿说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任,太皇太后一直在推脱,朕现在不查了,朕会直接诏告天下,把太皇太后今日所言,一一列举,告示的形式,张贴在姜国各地,孰轻孰重,孰对孰错,自有天下人来评判,太皇太后觉得此举,是不是就不会伤害了先皇的名声呢…”
我侧头凝视着姜翊生,他神情自若,除了周身气势冷冽,似静如松,动如虎,时刻保持着伺机而动野性。
姜翊生这样以退为进,让太后阴狠地说道:“说来说去,你这个乱臣贼子,就是想让哀家死!”
“可是太皇太后不会轻易去死!”姜翊生幽幽地说道:“朕只不过尊重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莫要看不清形势,趾高气扬的叫嚣,可千万不要让父王死不安息!”
我听到文武百官的冷声抽气声,姜翊生现在的言语,完全就是目中无人,完全不把太后放在眼里,甚至连死去的皇上,他都猖狂的告诉文武百官众人他没有放在心上。
他是在告诉众人,他是先礼后兵,他现在是姜国的皇,凡是挑衅于他的,就算太皇太后也可以照样不用手下留情。
太后被姜翊生突如其来的杀戮之语,怔了好半响,没有回神,“乱臣贼子,乱臣贼子……”除了这四个字,她仿佛再也说不了任何字眼。
姜翊生幽深的凤目,露出一抹深意,“看来太皇太后的病又加重了,朝廷之事太皇太后还是少参与的好,朕不是父王,建造一个宫中宫,搜罗天下美人,朕会好好的每日上朝,听取朝臣们的意见,也会好好的批阅奏折,不会再让太皇太后太过辛苦,在为朝廷之事操劳一分!”
皇宫里的一切都被姜翊生所把持,太后现在等同被软禁起来,她所有的一切,手上的筹码顾轻狂跪在这里已经说明不会为他所用。
“姜翊生…”
“来人,把太皇太后请下去,好生伺候着!”姜翊生威严的说道。
这一声令下,门外的宫女上前请太后,没有丝毫迟疑,太后被人拦截,一步一步的逼出了灵堂殿外。
她龇目裂眼,“姜翊生,你个乱臣贼子,终于把你本来的面目暴露出来,你们看啊,就是弑君杀父的乱臣贼子,要把哀家囚禁起来!”
太后成了单独一个人,凌乱的头发更显自己狼狈,修剪整齐的手早就没了甲套,就连凤袍也是皱皱巴巴,似在提醒别人她是经过千重万险,才从坤宁宫跑过来的。
她这样的提醒没有用,姜翊生一有皇上的圣旨在前面撑着,二有军方的人马掌控着皇宫,无论她怎么提醒别人,别人也不会冒大不韪来为了她一个被软禁的太后冲撞新帝。
姜翊生缓缓的走,在门槛前,跨出门槛,对着已经被功利驱赶到台阶下的太后,平静无波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冷漠与荒芜:“太皇太后癔症越来越严重,众位爱卿若是有事要告知太皇太后,现在就说,朕在旁边听着,现在不说,过了此时,太皇太后要幽居坤宁宫,往后就不方便见各位了!”
姜翊生一番话让众人纷纷禁语,那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现在顿时鸦雀无声,静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让人听见。
“岂有此理!”太后就差跺脚怒道,“姜翊生你这就是威胁,你分明就是大逆不道的威胁!”
姜翊生一点也没把太后的话放在眼里,冷冷的目光扫视着众人,见众人不说话,淡漠无情道:“既然各位都没有话说,那就别怪朕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太皇太后请吧!”
宫女听言干脆利索,真的在迫使太后往后倒,太后目光凶狠的射向我,诅咒道:“姜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通通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哀家就活着,看看你们最终的下场!”
她说话越凶,诅咒的越厉害,无一不告诉别人,她真的得了癔症,疯癫之病。
太后离开,艳笑还没有回来,我心中越发没底,又不知该如何提醒姜翊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
太后走后,姜翊生对着文武百官宣道:“凤家旧案,提上议程,广诏天下,到底是冤假错案还是罪证确凿,着大理寺,都察院,刑部搜集证据三司会审!”
大理寺卿,都察院史,刑部尚书,三个人同时出声应道:“臣定不负圣望,不放过蛛丝马迹!”
皇上都不需要别人为他守灵七七四十九日,在他的大丧期间,丧事喜事一起办,倒也是前无古人!
姜翊生一语中地,风陵渡对他行了个礼,慢慢的退下,姜翊生凤目的余光一直望着我,在他的余光注视下,悄然的离开……
几个快步追上风陵渡,风陵渡对着自己现在的岗位,尽忠职守,不苟一丝。
“陵渡哥哥!”我见他要去巡逻,便唤了一声道。
风陵渡对着手下的侍卫点了点头,退步而来,恭手抱拳道:“殿下!”
我借了一步,和他说道:“陵渡哥哥,宫中现在可做的固若金汤?宫中出行人员,可有好好排查?”
风陵渡蹙起眉头,问道:“殿下,可是听说什么?还是殿下发现什么可疑人员?”
我眼中闪过一抹担忧,直言道:“姜国三省六部,太后每一个都有涉足,虽然她突然被软禁起来,再加上先皇的死,我害怕她垂死挣扎,毕竟,她所掌握的人脉所掌握的人,有很多事我们不知道的!”
风陵渡眉头渐渐舒展,看了一眼皇宫深处,似带了一抹无奈:“殿下,臣其实想让太后死,甚至想过无数种方法让她无声无息的死掉,凤家几百口人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也罢,可臣万万没想到的事,她已经冷血无情到如此地步!”
太后刚刚说凤家的血是肮脏的,想来这句话极度伤人,我长长的叹了一切,“陵渡哥哥,你知道凤家为何被灭,就算凤家旧案查清楚没有举兵谋反,只能给凤家一个公道,根本奈何不了太后怎样。太后也不会向天下人认罪,她只会在深宫里幽居。若是你真的气不过,当真能下得了手,她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
灭族之仇,来自自己的亲人,最嫡系的亲人,这种事情让风陵渡怎么能不恨,这么多年,他要的就是为了能证明凤家举兵造反不是冤假错案。
风陵渡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坚硬的眼眶甚至有些发红,沉声道:“殿下,臣现在的亲人只有皇上和殿下,旁人没有!”
风陵渡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不是凤贵妃的女儿,若是有一天知道了,他的亲人只有姜翊生一个了。
“风将军!”我神色肃穆的叫道:“如果你真的想让她死,做得无声无息一些,你可以亲手结果了她!”
风陵渡静静地望着我,缓缓的摇了摇头:“臣不杀她,皇上说的没错,杀人不是唯一解决的方法,有的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臣听皇上的,就看着她在这宫里幽禁老死,她所在乎的人,她爱的人头已经离她而去,就让她活在这寂寥的世界里,好好的享受着荣华富贵。”
皇上说的,姜翊生说的,这倒符合他的个性,死了,是最痛快的解决方法,活着,四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才是最寂寥最可怕的。
“既然风将军已有了决定,本宫也不好相劝,本宫多一句,风将军最近一定要多加小心,宫中出入人员!”我忍不住的又横加叮嘱着,心里总是发慌,慌得不知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风陵渡拱手行自大礼:“殿下放心,皇上不仅掌握了关将军的人马,就连顾轻狂也已经为皇上所用,京城这么多人马,绝对不会出现任何乱子!”
我颔首,希望是我多想了,可是我心中的慌乱,无论怎么压制,也压制不住!
刚和风陵渡分别,艳笑匆忙的赶来,面色凝重,“娘娘,奴婢去了坤宁宫查看,坤宁宫外面虽说是禁卫军和风将军的人,但是依姑姑不在坤宁宫内,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出的坤宁宫!”
依姑姑果然不在宫里,她不在宫里能去哪里?太后还有多少底牌可以用?
姜翊生这个帝王做的名正言顺,难道真的有人是誓死为太后效命?来掀掉姜翊生这个刚继位不久的新帝?
“太后是怎么出的坤宁宫?”我思量了半响问道,既然是重兵把守坤宁宫,太后怎么可能逃开中冲出重围的禁卫军和风陵渡的人?
依姑姑不在已经在我心中掀起了波澜,太后这个时候出现,坤宁宫的守卫对她来说就形同虚设,或者说坤宁宫的守卫是故意放她走的,故意让她在灵堂之上大闹。
艳笑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斟酌了一下言语:“启禀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艳笑小心翼翼的言辞,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睫毛轻颤,说了自己心中的揣测:“你是不是感觉太后之所以会出现在皇上的灵堂之上,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这个人是哀家的弟弟!”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御花园开始凋零的花,开始枯黄的树叶,开始趋向荒芜,开始趋向于变得荒凉……
艳笑错愕了一下,缓慢的点了点头,“姜国皇宫里有我们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对于皇宫的事情总会略知一二,奴婢得到的消息,太后之所以跑到灵堂上大闹,是因为姜国新帝在昨夜丧钟未敲起的时候去了一趟坤宁宫,做什么不得而知,而今日姜国太后发了疯似的跑来灵堂,坤宁宫到灵堂这么远的距离没有人阻止,是因为有姜国新帝的授意。”
艳笑说姜国皇宫里有南疆人,我一点也不意外,南霁云也跟我说过,姜国皇宫里,他扔了不少人进来,为的只是姜颐和……
不管是探子还是其他,总是会把姜国皇宫里的一举一动搜集在案,以方便南疆的王查看。
姜翊生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让太后在文武百官面前丢尽颜面,是想让太后知道,在这姜国里她已经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她已经被他架空了,她所在乎的人也躺在那里棺材里了。
他想让太后绝望,生不如死的绝望,甚至风陵渡之所以在今天的场合让他重审凤家旧案,估计也是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不是想让太后表态,他只是想亲口告诉太后一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告诉太后一声,他要重审凤家旧案,他要把太后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彻底土崩瓦解,他要让太后成为天下人取笑的对象。
什么靠一人之力支撑姜国,什么叫一个女子费尽心思,弹精竭虑的为着江山社稷着想,通通是骗人的,姜翊生想利用凤家旧案,还让天下人知道,太后为了一己私欲,灭兄杀父,不惜诛母家三族。
他算准了,太后绝对不会来个鱼死网破告诉天下人,姜致远不是先皇的儿子,此举,太后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咽,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姜翊生一层一层的拨开表象,露出最狰狞的一面给天下人看。
不得不说姜翊生看似用最委婉的方法,甚至看似正在妥协于太后的方法先礼后兵,他要让太后从心里绝望起来……
姜翊生恨太后,他要让她生不如死,他要让她身败名裂,他要让她躲在皇宫里就如一只老鼠一般,见不得人,被天下人取笑。
“娘娘!”
我抑制不住的腿脚发了一下软,艳笑连忙搀扶我,神情甚是担忧,视死如归道:“娘娘,姜国新帝心思深沉似海,奴婢揣测不了。奴婢及担忧娘娘,新帝看娘娘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虽然奴婢知道娘娘不是和姜国新帝是同一个母妃,可是这也实属是大逆不道!”
艳笑的话落,不知怎么,我的腿脚彻底就站不住了,我急忙扶着宫墙,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幽幽地说道,“艳笑,哀家体内的蛊虫,活不过两个月了,哀家也知道他爱着我,哀家现在只想把他身边所有的障碍清理干净,轻轻地走,不要让他知晓!”
“娘娘!”艳笑一个惊慌失措,在我手臂上的手明显在加重力气,“娘娘,您是在吓奴婢吗?您不是说冬月十八王上就来接您走吗?怎么又会活不过两个月?”艳笑说着声音哽咽,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一双眸子尽是慌乱至极,惊慌失措!
我的手把宫墙都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手指甲里被宫墙上的朱漆塞满,嘴角缓缓勾起微笑:“跟你说笑的,看把你吓得!”
可是我再怎么笑,艳笑还是惊慌失措,甚至鼻子一酸,抹起了眼角:“娘娘,咱们还是快点回南疆,先前娘娘吐血,奴婢心中已万分担心,回南疆之后,巫族会有新的族长,娘娘体内的情蛊总是会有办法解的!”
“已经走不掉了!”我淡淡的声音,开口道:“你没发现行宫已经被禁卫军层层包围,行宫皇宫,这两个地方,哀家哪里也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