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粉面难听腌臜语,阿鼻烈狱正当此。如今接续上文,接着分说。
且说邵子期经此一祸,正是心力交瘁之时。加之她年纪尚幼,精力自然不似成人那般充沛。虽说她心念沈辛夷丧夫失女之痛,有意相伴劝慰,却终是抵不过觌面而来的困乏之感。不知不觉间,便意态昏沉,几欲睡去。
正在子期似睡非睡之时,一阵铁链相互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响自她耳边陡然炸响。子期浑身猛然一凛,瞬间便清醒过来。她微眯着双眼瞧了瞧头顶的小窗,见些微暗青色的天光自外浅浅的透了进来,便知此时业已天明,只是不知是什么时辰。
子期尚自愣神,便听得一男子粗声喝斥之声遥遥传来。她缓缓抬头,木然的看着眼前横眉冷目的狱卒,面上渐次弥漫起一抹恍若耄耋老人般的沧桑之态。忽然,她唇角轻勾,清脆空灵的“咯咯”笑声瞬时便溢满了整座牢房。伴着甬道旁侧明明灭灭的火光,像极了暗夜孤坟中的凄厉狼嚎。
“笑个屁,给老子住嘴!”那狱卒被子期笑的浑身发毛,虎拳一握,抬腿便向子期踢去。
电石火光之间,沈辛夷身子猛然一侧,张手便将子期拥入怀中。怎奈她自己身娇体弱,虽说护住了子期,自己却是再也避不过去,只得以背相挡,生生受了那狱卒一脚。
那狱卒自小便是做苦力出身,气力自是与那自幼便养在闺中的康王妃不同。他这一脚踹下来,沈辛夷直觉一口鲜血瞬时便涌了上来,险些要喷出血来。
“娘亲!”子期凄厉的大叫一声,抬手挽住沈辛夷。
沈辛夷虚弱的摇了摇头,勉力咽下口中的鲜血,轻声道:“不妨事的,娘亲无碍。”
那狱卒见惯了这般母慈子孝的样子,早便冷了心肠,见两人这般模样,一面将手中的佩刀敲得咚咚乱响,一边粗声呵斥道:“既是醒过神来了,且随我来罢。要是再挺尸,休怪老子不客气!”
子期抬头狠狠地瞪了那狱卒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小心的扶着沈辛夷起身。“娘亲,小心。”
沈辛夷方才受了那一脚,浑身正是瘫软无力的时候。加之子期年小气弱,这一扶之下,险些要将自己拽翻过去。好在昨日的踢伤也已好了大半,这才未将沈辛夷坠倒在地。两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随了那狱卒出了牢门。
那当头的狱卒上下打量了沈辛夷一通,唇角浮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语调厌弃道:“哟,咱们这位国公夫人可真是娇贵。平日里仪仗受用惯了,今日没两个丫头扶着,便连这步子都踏不稳了。”
沈辛夷见那当头狱卒笑的越发不怀好意,面上大惊失色,忍不得退后两步。
那当头狱卒口中发出逗弄小狗一般的声响,侧首抱臂说道:“这么个美人,可怜那国公老爷一命呜呼,再也无力受用了。小的们,还不上前扶着咱们这位国公夫人。这牢里的路暗,小心再摔着咱们这位贵人。”
“这是自然,老大真是慈悲心肠。”那当头狱卒身后两个年轻狱卒奸笑两声,上前便要拖拽沈辛夷。
沈辛夷一边挣脱那两人的脏手,一边大声喝道:“住手!当不得你们的这般好心!”
“当得上,当得上。夫人是贵人,自是要万般小心,哪里像小的们这般皮糙肉厚,经得起摔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