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九年十月。
官场上人事变化,首先是身在南京的罗万化迁为吏部左侍郎,补了升任内阁大学士赵志皋的缺。
当时官场上的人都以为替补罗万化的会是吏部右侍郎王用汲,但没料到被罗万化捷足先登。
罗万化为王锡爵好友,也是他的心腹,当年因国本的事上谏惹怒了天子。但是这一次天子不计前嫌将罗万化招回,据说是王锡爵向推举之故。
由此可见身在老家王锡爵如何得天子信任。
天子青睐王锡爵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而此刻身在老家的王锡爵,却以省亲为名避居不赴京师。
现在太仓王府之中,王锡爵正为其母侍奉汤药。
王锡爵小时候得过痘症,多亏其母吴氏衣不解带照顾半月方才无事。而王锡爵侍母至孝也是天下皆知。
现在王锡爵一把年纪却是一个调羹一个调羹地喂她母亲喝茶,细致周到。
吴氏问道:“爵儿,听闻陛下屡召你进京,为何不去啊?不要因娘的病而耽搁了,国事为重。”
王锡爵道:“娘,不要担心,国事自有许多大臣为陛下分忧,但娘却只有儿子。”
吴氏叹了口气道:“身为大臣你荣华富贵已极,娘当初也不指望你大富大贵,但是报效君王社稷,天下苍生之事,无论是老百姓还是一品大员都要去做啊。这不是娘一个人的话,也是你们王家的祖训啊。”
“娘的教诲儿子知道了。”王锡爵毕恭毕敬地答道。
王锡爵侍奉吴氏喝药后,又等着吴氏睡着这才退出了房门。
他关上房门后,走出大宅。
这王家的大宅在太仓有名的,富丽堂皇不可用言语来形容。更不用提王家的富庶那也是太仓首屈一指的。
不过这些不是王锡爵当官以后置办下来的,而是他的祖父王涌经营有道,当时就是太仓的巨富,到了父亲身上后,财富更是添了不知多少。
当年王锡爵为生员时,一次督学冯天驭来学府观风,读到王锡爵文章时赞叹不已,然后将王锡爵叫来看到底是何人有如此文采。冯天驭见王锡爵身穿的青布衫破了,不由惋惜地道:“你是不是家贫,所以家里怜惜一块衣布?”
这时一旁的人与督学冯天驭说了王锡爵的家境,冯天驭闻之惊赞不已道:“是老夫失言了。这孩子家境如此之富,不为纨绔子弟不说,竟然还懂的如此节约,将来之前途不可限量。”
当时王家身为巨富,却是好为善事,在民间很有乐善好施之名。而坐拥金山银山的王锡爵即便不入阁,也是可以凭着祖产过得很好的日子,这点倒不比申时行,一切都要靠自己去奋斗。
走到院中王锡爵但见儿子王衡站在一旁。王锡爵看向王衡问道:“何事?”
王衡道:“陛下派人赏赐爹爹的重阳佳礼已是派人用驿骑千里从京师送到太仓来。”
王锡爵闻言捏须不语。
王衡偷看王锡爵脸色,然后道:“爹爹在乡省亲,天子居然还惦记在心,派人从京师千里送来节礼,此足见圣上在心底是多么看重爹爹啊。”
王锡爵点点头,当即朝北面的方向叩了三个头道:“天子隆恩,臣王锡爵就算三生三世也是报答不尽君恩啊。”
王衡搀扶王锡爵起身道:“陛下如此看重爹爹,爹爹为何久滞不归呢?这三个月省亲之假早过去了。”
王锡爵闻言长叹口气,然后在庭院里找个石凳坐下。
满庭院花木映入眼中,这不过是王家大宅里的一角,但很多官宦人家庭院都远远比不上这里。
王锡爵道:“这太仓不好吗?爹这么大把年纪,何必还要去京师受此苦寒呢?”
王衡没料到父亲会这么说。王衡道:“陛下如此看重爹爹,在京久盼爹爹你回京呢。这一次赏赐了重阳佳礼就是明证啊。”
“爹爹我何尝不知。罗上虞因与国本之事,天子对他一直有嫌隙。但只因为我推举了他一次,这一次吏部左侍郎出缺,天子不计前嫌地启用了他。”
王衡闻言又惊又喜道:“爹爹,竟还有这事,你从不对儿子说过。”
王锡爵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此不足喜也。”
王锡爵用一等平静的口吻道出,王衡竟察觉不到这背后的用意。
王衡问道:“爹爹,这是何意?孩儿不知。孩儿只是怕爹爹一再逗留,会令陛下失望啊。”
王锡爵道:“前几日,你申世伯给爹爹我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