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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夜色渐浓,法式餐厅二楼的气氛似乎也越发热闹。

复古怀旧的背景音乐在耳畔萦绕,邻座时不时会传来几声隐约依稀的谈笑。

两人面对着面的座位却显得格外安静。

过了片刻,方才又有声音响起。

“所以,你刚刚问我对你再婚的看法”

“真要说的话,生气肯定是有一点,但我生气的理由不是因为我自己。”

“我不知道那位曺女士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和你结婚,但我觉得你当时应该劝阻她一下。至少用一用你那副理性的头脑。”

“婚姻对于一个人的生活来说并非必要,但它既然发生了,那么这段关系就会成为你们两个人生活当中格外重要的组成部分。”

“我不希望看到曺女士因为除了爱情以外的理由而选择和你在一起,我更不希望看到自己曾经的丈夫变成一个把婚姻当作筹码的人。”

“这才是我会对这件事感到有点生气的理由。”

“当然,也仅此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说着话,林食萍的手又一次下意识握住了边上的那杯水,但最终,她还是没拿起喝上一口。

稍微换了换坐姿后,她又继续开口:“再说回前面的话题。我刚刚对你说了抱歉,其实也不止是因为自己曾经冲动的行为,而是现在我发现,自己过去好像对你有些误解。”

“误解”李溪午嘴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嗯。”林食萍对他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我说我以前认为你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是后来我又感觉,你只是不懂怎么爱一个人而已。”

“不懂怎么爱一个人”,这种过于年轻化的定式句,尤其是用在李溪午身上,听起来有点引人发笑。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李溪午听到这话却是又变得异常沉默。

他就像是读书时期被老师教训的学生一样,默默地坐在那里,既不能还嘴说话,也没办法为自身辩解什么。

因为在他曾经的那段婚姻里面,除了他自己以外,恐怕再没有人比林食萍更有资格对此发表言论和想法了。

“我们两个人,真像是刺猬一样。”中年男人突然如此低声地说。

林食萍听懂了他的意思,居然也应了声嗯:“那个时候确实是这样。”

两只刺猬碰到一块,倘若不是互相拥抱,那就是统统竖起了背上的刺,瞄准对方。

彼此伤害,也彼此痛苦。

“结婚、离婚,这两件事从来不是光靠一个人的意志就能完成,所以你也别觉得我到了现在才来埋怨你……我们俩的分开有你的责任,也有我的责任,结果到头来想想,这种双方都有责任的收场反而是最好的情况了。因为这样一来,我们任何人都不需要有所愧疚,心里也不必带着对彼此的负担,重新上路。”

林食萍的话里貌似藏着另一重含义。

坐在她对面的李溪午把话全听在耳中,整个人却静静地不发一语。

“我其实明白你为什么会忽然提到你和曺女士的事情。”林食萍又看看他,轻声说,“也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们俩的分开原来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你不希望深时和那位林小姐在一起,其实是害怕他和你会有类似的遭遇爱过之后再分开,这种事在你看来会产生那么大的伤害吗”

面前的中年男人抱着手,像在沉思。

倏忽间抬头看来,他的双眼定定地盯住了林食萍的脸庞,口中就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回答,好像也让林食萍短暂地陷入了沉默当中。

她知道,她过去无比了解的这个人,刚刚做了一件放在以往绝不会做的事情。

他把他内心深处隐藏的伤口撕扯开来,头一次,非常坦荡地展示给她看了。

尽管他的模样依然是那么深沉和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林食萍明白……这就是他最大程度能够表达悲伤的方式了。

平时和常人无异,会笑会哭,但几乎没人能触及到他含蓄又内敛的真实一面。

“简直就像块木头一样……”林食萍忽然喃喃地说。

对面的李溪午似是惊讶地看着她,接着,莫名就笑了。

因为“像木头一样”,这是曾经他们俩在恋爱时,林食萍当着他的面讲过最多的话。

林食萍眼神略微复杂地注视着李溪午,大概也是受到他的情绪感染,也跟着无奈地笑了笑问:“怎么了”

中年男人先是摇头,想了想,又开口说:“就是,突然觉得这情况很有趣。”

“有趣”

“嗯。刚刚你一直说着什么感性、理性,但是今天晚上,我感觉你其实才是理性的那一方,很冷静地分析一切;而我,则站在了感性的那一边,只顾着怀念和伤感。”

林食萍发出嗤笑,她当然听得出来李溪午这些话不过是一时的自我调侃罢了。

不过,还能调侃也是好事。

她重新正色起来,对自己前夫说:“那现在我们俩也算是达成统一了吧既然你总是那么理性,那你就该明白回避并不是解决一件事最好的方法,更何况该做选择的人不是你。不要把儿女当成自己人生的替代品,不要试着让他们来弥补自己的遗憾,这才是父母应该做的事情。”

李溪午听完林食萍的话后沉思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