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无言,缄默。
她将手里佛洛依德的著作递了过去,指着最后一页封皮上的德语原文,“你不是懂德语吗?看看这句话。”
江临低垂着眼眸,“Niemals sind wir so verletzlich,als we
wir lieben.”
他慢慢读出声来。
——任何时候,我们都不会像陷入爱情时,那么容易受伤。
被唐季迟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直对着公寓楼前花园的是段子矜的卧室,她坐在车里稍一抬头,恰巧看到那扇窗边,静立着一抹黑漆漆的身影。
仿佛也是瞧见了楼下的宾利,那抹黑影立刻转头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了车边。
男人脸上的表情带着三分竭力隐忍的痕迹,远不如段子矜平时接触的那些心思深沉的男人们懂得掩藏,很轻易就能教她看出他的急切。
“怎么才回来?”段子佩扶着她的两条小臂,把她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两只眼睛像是要在她身上打个洞,“去哪儿了?”
他的问题让段子矜迟疑了一下,想起方才的遭遇,心又是刺痛。
段子佩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将目光投向了车里的男人。
唐季迟见他看过来,眉头微微一蹙,沉着眸子盯着段子矜的侧影,却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
眼见着气氛尴尬,唐季迟弯腰从车里走了出来,坦然避过段子佩的打量,走到段子矜面前对她叮嘱道:“听说阿青明天要去剧组补镜头,检查只能我陪你去了。这次没约得太早,你多睡会儿,十点钟我来接你。”
段子矜点了下头,唐季迟没再说话,坐回车里。
车灯闪了闪,很快,黑色的宾利便在夜幕中渐行渐远。
“阿青。”段子矜低声叫他。
段子佩却冷声打断她:“先上楼。”
回到家,他还是满脸面无表情,很不高兴的样子,一言不发地走去厨房里把一直坐在火上温着的牛Nai盛到杯子里,没过多久又回来,将Ru白色的杯子重重搁在她眼前的茶几上,“不想说就喝了,去睡觉。”
段子矜端着手里的热牛Nai,慢慢地抿着,心思却飘得很远。
段子佩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你不是今天去做检查吗?为什么明天还要去?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段子矜避重就轻地回答,“今天下午米蓝出事了,我就没等检查,先去看她。”
段子佩冷哼一声,“姐妹情深?”
“阿青。”段子矜很无奈,提到这件事,连声音都沙哑了好几寸,“米蓝的孩子没了,她现在很伤心,除了我谁都不肯见,我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这消息倒确实让段子佩怔住了,两道俊长的眉毛缓缓收拢,几乎拧成一个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肯说,我看她精神不好,也没敢问。”段子矜连喝牛Nai的心情都没有了,剩下的半杯被她放在桌子上,只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口闷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短短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接二连三全是打击,她只要稍微放空思维,能感觉到的就全都是痛楚。
段子佩向来直率,不懂得怎么安慰人,他皱着眉看了她半天,才硬邦邦地说了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伤心也无济于事,万一不小心再害了你肚子里这个,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现在只能希望那个傅言的良心没被狗吃了,别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傅言,应该不会吧……我看他对米蓝挺好的。”
“你还替他说话?”段子佩嗤笑,“他们兄弟四个,哪个是好东西?傅言对米蓝称得上好吗?在你看来什么叫好?锦衣玉食地供着她吃穿就叫好?傅三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钱,就算不给米蓝花,他也会找别的地方挥霍。你要知道,钱对他傅言来说是最可有可无的东西,用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来对别人好,算什么真心实意?如果他真对米蓝上心,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他的话说得太直白太生硬,像块带着棱角的石头,硌进了段子矜的心坎里。
段子佩见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暗骂自己不会说话,赶忙补救道:“其实这样也好,她米蓝怎么说也是在演艺圈里混日子的,如今傅言有愧于她,她还怕以后的路不好走吗?这也算是……”他想了想,道,“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嘛!”
段子矜握着手里的杯子,明明掌心贴着发烫的杯身,她却还是觉得一股凉气钻到了心底。
她不禁伸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阿青,等你当了父母就明白了,这不是因祸得福,没有哪个母亲会选择放弃自己孩子去求事业的。”
“但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段子佩沉声道,“傅言对米蓝有感情吗?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怎么办?难道要让她们母子一辈子寄人篱下?他傅三爷是什么人,娱乐圈的半壁江山握在他手里,他整天接触的歌星影星比你逛个商场见的售货员还多,男人是很容易移情别恋的,而女人是很容易被孩子牵绊的,到时候米蓝离不开他,傅言却带个别的女人回家,你觉得这种日子会比她以后风风光光大红大紫要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