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比他想象中顺利。
除了那道巨大的坎,其他问题都很好解决。
只是段子佩也没想到,那个曾经他以为巨大无比的坎,竟然他两三句话就能搬开。
郁城,当地时间23:50分,机场跑道上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飞机的喷射器里喷出气流,一路将医用专机送上了天空。
米蓝捂着衣襟飞舞的外套,就这样静静注视着飞机化作天空中的一个再也看不见的白点。
忽然,身后传来低沉微哑的嗓音:“天冷,早点回去。”
米蓝的胸膛猛地一震,回过头来,看着凤眸清冷、面无表情的男人。
他眼角那颗美人痣,在夜色中透出湛湛寒芒,视线亦是洞若观火的平静。
米蓝却觉得恐惧霎时间袭满了整个心房。
她甚至开始颤抖了。
难道刚才她来送段子佩的事,全都被他看见了?
她一说话,声音都变了调,“你跟踪我?”
傅言看着女人满脸防备和警惕的样子,眉头微微一拧,走上前,理了理她被飞机喷射器吹得散乱的短发,声音低低的,融进夜色里,“没有,听人说你夜里一个人跑出来,来了机场,我跟过来看看,怕你出事。”
“怕我出事?”米蓝笑出了声,凉凉的笑意,带着几分讥诮,“你是真觉得我会出事,才跟过来的?”
“不是。”男人慢条斯理地吐着字,凤眸却一瞬不眨地攫着她明艳张扬的面孔,“我以为你要走。”
“走?”她看着他,笑意冷淡,丝丝入扣,“走去哪里?”
傅言见她在夜色下毫不掩饰的笑,竟有种被晃了心神的感觉,眸里的情绪一点点泛了上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却被她避开,“我真要走,就已经在刚才的飞机上了,你就算来了也没用。”
男人的眼眸更加幽暗,声音哑得透彻,语气比方才冷了许多,“米蓝!”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阴鸷吓了一跳,良久,才重新笑了出来,笑意未达眼底,“我不会走,你放心,我只是来送个朋友。郁城有我的公司,事业,我全部的财产,还有我重病瘫痪的哥哥,我怎么可能走?”
傅言听了她前半句保证,还稍微踏实了些,可是听到后边,她越说,他的眉宇就越见凝固。
俊脸如覆着一层阴霾,他的薄唇却弯了弯,“就是因为这些?”
公司,事业,金钱,还有他哥哥。
她留下的理由,没有一条与他有关。
米蓝面不改色地挑了下眉,她自然听懂了这个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唇畔的笑意落得愈发真实而温软,“还有,因为你啊。”
男人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扬起一片玄雾。
她笑着说:“因为我还没亲眼看你家破人亡,亲手将你碎尸万段,我怎么可能走呢,傅言?”
男人眼里的雾气渐渐散了,唇角漾出极淡的笑意,眸光却深冷得无法琢磨,“是,你还没有做到这些。”
他边说,边为她整理着衣领,最终,把她整个人紧紧搂进怀里,“你还没有做到这些,所以你不能走,嗯?”
米蓝闭了闭眼,耳边是婴儿的啼哭声,眼前是血胎从她肚子里导出来的恐怖场景。
“我不走。”笑意在她明艳的脸上铺开,每个字都是刺入血骨的锋利,“我就留在这,等着看你的报应。”
一年后
孩子。
当段子矜的意识终于冲破重重黑暗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就是——孩子。
所有被困住的记忆,穿过悠悠岁月,一波一波涌进了她的脑海,表面那层厚厚的尘土,如抽丝剥茧般慢慢被拂落。
她试着睁开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做到。
紧接着,她感到全身像被碾碎一样的疼痛,瞬间与她昏迷前最后的感觉重叠。
只是那疼痛没有持续多久,短暂得如同是她的错觉,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段子矜想叫人,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口鼻都被什么的东西罩着。她又想动动手指,可脑子里的指令传达到指关节,根本没有得到半分反应。
也许是她的心率终于有了些不同的波动,周围的机器“滴滴滴”地叫了起来。
看护立刻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她虚弱的半睁开眼睛的模样,惊讶得好半天才想起说话。
“您……您醒了?”她赶紧走了进来,按掉了响个不停的机器,又凑到段子矜身边,问她,“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能说话吗?”
床上的女人张了张苍白的嘴唇,话音没出口,氧气面罩上就先覆了一层雾气。
她的眉眼本该是有些焦灼的皱在一起,却被病态的憔悴冲淡,连急迫和焦虑都显得力不从心。
护工立刻安抚道:“好了,好了!先别勉强,我现在马上去通知Dylan先生和医生,您稍等!”
被护工一叫,医生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带着人赶到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