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歪着头笑,“难道我说我想进去一刀捅死她了?”
宋远达的脸色更难看了,段子矜收起笑容,不咸不淡道:“这也许是我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宋总,你确定要把我拦在门外?”
宋远达一怔,仔细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再看她的时候目光都有点不对劲了,“你决定帮她了?”
“不见得。”段子矜很坦白,正因为坦白才显得傲慢——连最起码的客套都懒得维持的傲慢,“看姚小姐什么态度吧。而且我最多只能尽我所能帮她,是否放过她,决定权在江总手上。”
宋远达也调查过她,虽然查出的事情不多,但从贝儿口中知道了一些再来联想,不难推测出她就是两年前诈死的那位低调的江太太。
他不禁冷笑,“段小姐这话说的,我可真是听不出什么诚意。如果连你都劝不住江总,那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劝得住他?”
“也许有呢?”段子矜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我的诚意是足足的,就看姚小姐拿出来的诚意,够不够我使出这张王牌来救她。”
宋远达一愣神的功夫,段子矜已经从他身侧走了进去。
病房里,入目皆是一片刺眼的白。病床上坐着的女人脸色憔悴苍白,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看上去空寂无神。
听到响声,姚贝儿侧过头去,看清面前的人,死水一样的眼神几次起了变化,好像有人投下了一颗石子,慢慢打出了旋涡,咬着牙道:“段子矜。”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段子矜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不轻不重地回应,“姚贝儿,我和你认识也有三年了,你每次做的事情都能让我刮目相看。”
床上的女人嘴角扬起诡异的笑,“怎么,又来看手下败将的笑话?”
“好笑吗?”段子矜淡淡看着她,褐瞳里,不惊不怒,无喜无悲,却莫名透着大彻大悟的了然,“当年听到我难产而亡的消息,你觉得好笑吗?”
姚贝儿蓦地一噎,黑色的眼瞳里浮动着怔然,过了半天才从鼻子里挤出冷哼。
“听说你**的时候,我也没觉得好笑。”段子矜靠着椅背,语调温凉安静,“我想你已经知道江临会被你的性格吸引,是因为你像极了当年的我。所以你恨我,其实我可以理解。毕竟当惯了女主角,一下子给人当了四年替身,心里有气是必然的,何况还是你这么清高骄傲的人。但是姚贝儿,你想没想过,如果江临喜欢的是清高骄傲的人,你后来的种种举动,不是在挽回他,反而是在把他往别人身上推?”
姚贝儿的眸间重重震了几下,很快恢复平静看着她,“段子矜,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来向你讨债。”段子矜道,“好好把我们之间的账算清楚。”
“你已经比我多得到那么多,你还要向我讨什么!”
“多得到?”段子矜笑了笑,“我比你……多得到什么了?”
姚贝儿在她淡然还带着几抹蔑视的微笑中哑然失语,段子矜却站了起来,走到她床边,“我曾经也一直觉得,我已经比你多得到了太多,所以能放你一马的时候,我从来不想置你于死地。但是现在,你看看我的一念之仁,把我的生活、我的婚姻毁成了什么样?你恨我,难道我就不恨你?”
“你恨我,所以你让江临对付我?”
“我恨你是我的事,我和你不一样,不会把自己的情绪扔给别人来负责。我的一念之仁害了我的婚姻,所以现在孑然一身就是我自己的报应。”段子矜道,“而你,你所承受的,都是你自己犯下错后应该承受的。至于昨天判你的无期徒刑——那不是你应得的惩罚,我也没想过让你坐一辈子牢。”
姚贝儿唇角流露些许嘲讽的笑,“哦,那么现在你站在这里,是想告诉我,你又要放了我?你怎么觉得我会接受你的善意,不会再**一次?只要我死了,你和他就彻底变成千夫所指的罪人了,到时候你们还怎么能背负着一条人命心安理得地在一起?”
段子矜站着,她坐着,所以这个角度看上去有些居高临下,“有时候我总在想,就像你说的,我好像比你多得到了很多,但是仔细算下来……我的工作一波三折,你也失去了你的事业和公司;我在监狱里住了几天,你也差点被判无期徒刑;我难产大出血,你也**险些死去;最关键的是,你失去了江临,我和他,也回不去了。我们明明差不多,我还有什么可嘲笑你的?”
她的话让姚贝儿忽然沉默,无言以对,她下意识想反驳她,可却找不到段子矜言语中的任何疏漏。
“我想问问你,姚贝儿。”段子矜面无表情地瞧着她,“在你选择**,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失的时候,你觉得你这一辈子跟我耗到现在,值得吗?我还活着,你却死了。其实,就算你不死,我和江临基本上也就只能分道扬镳了,你没必要配上一条性命。还是说……你觉得你姚贝儿这条命、这一辈子的价值,就只是在我和他走到尽头的感情之间当一块多此一举的绊脚石?”
姚贝儿蓦地抓紧了白色的床单,狠狠瞪着她,胸口仿佛卡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段子矜继续道:“如今你也是在鬼门关转过一圈的人了,我受的罪你都受过一次了,况且,要说我比你多得到了什么,也不是完全没有。”
姚贝儿紧紧抿着唇角,半天才问:“什么?”
“当年那一刀扎在你的肚子上,听说你这辈子都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段子矜望着她,“你不会比我更懂得做母亲的快乐,就当是我同情你吧,如果你能放弃以死来抹黑江临,那我会尽力劝他放你一条生路,就当是为了我两岁的孩子行善积德。”
姚贝儿震惊地看了她好一阵子,“你的……孩子?”
“怎么样,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段子矜见她良久都没再开口,便道,“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以后山高水远,路不尽同,多做善事吧。”
她说完便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宋总是真心待你好,如果你对他有意,别再让他变成第二个周亦程。”
语毕,她拉开门,正看到门外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男人沉黑的眸子攫着她的脸,沉默,如一座巍峨高山矗立在那里。
段子矜惊得退后一步,“江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