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翻江倒海,各种情绪剧烈碰撞,顾千秋只觉得自己每一个器官都被撕扯得发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恢复镇定,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说:“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她直视着他的双眸,眼神坚定而冷漠,“叶楚就在门外,你最好想清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邵玉城一震。
“什么都没发生”的意思不是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而是,他们什么都不能发生。
他明白顾千秋的顾虑。
他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顾千秋能配合他隐瞒,是再好不过的。
可是邵玉城盯着她明艳动人的脸,突然没由来地痛恨起她此刻的善解人意来。
愤怒像是势不可挡的火,瞬间蹿遍了他浑身上下,却唯独,点不亮那双幽深危险的眸、
“顾千秋,”他冷笑,“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翻身下床,步步逼近,手掌按在她身后墙面上,把她困在狭小的一方天地里,也不管自己现在还赤身裸体多么尴尬,只面无表情道:“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的宽容大度不计较,嗯?”
顾千秋猝不及防,被禁锢在墙面与他的胸膛之间。
目之所及,是他麦色的皮肤和结实的胸肌。
她眼前微微愣了下,眉眼间依旧不见太多慌乱,从容笑道:“看不出来邵小公子还挺有担当,我不吵着闹着要你负责,你心里还不舒坦了?”
邵玉城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有些失控,字字像是碾碎了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好好说话!”
顾千秋的下颌骨都快被他掐得变了形,她忍着疼痛道:“邵小公子,你真的不用往心里去。这都什么年代了?饮食男女、人各有欲,睡一觉不算什么大事。而且怎么想都是我身为女人更吃亏一点,我不和你计较,你就算不感念在心,也不至于这样恩将仇报吧?”
——饮食男女,人各有欲,睡一觉不算什么大事。
邵玉城的某条神经倏地崩断,眼中闪过极致的厌恶。
他厌恶她这样说话。
厌恶她不在意的表情。
这极致的厌恶伴随着滚滚戾气,将他吐出的每一个字具现成冰冷的利刃,“顾千秋,你要点脸。一分钱不收白给人家睡,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便宜的买卖。”
顾千秋心中刺痛,脸上笑容灿烂,“言则,邵小公子不想亏待我,准备拿钱补偿我?”
“给你钱我嫌脏。”邵玉城一把挥开她,掀开被褥,深眸紧盯着床单。
一夜疯狂,床单早已狼藉不堪,上面还沾有各种形状不明的白色污渍。
他看了一会儿,眸色瞬间沉到了底。
顾千秋忽然意识到他在找的可能是什么,瞳孔一缩。
邵玉城果然开口,声音里透着冷到僵硬的霜寒,“昨天晚上,你是第一次吗?”
他背对着她,顾千秋无法想象他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但她自己已被这个问题问到无地自容。
指甲刺进掌心,她问:“是和不是,有什么不同吗?”
“如果是,我要对你负责。”邵玉城沉声道。
顾千秋怔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轻声笑了出来,“又负责?你怎么对谁都要负责?”她笑声里夹杂着深深的嘲弄,“你想怎么负责?娶了我,让我跟叶楚一起登堂入室、姐妹相称?”
邵玉城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冷喝道:“你提她干什么?我说过我不会娶她!你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
顾千秋被他猛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呆了几秒,她才重新弯了眉目,“那你会娶我?”
“我……”他一个字卡在喉咙里,背对着她,大掌越收越紧,紧到青筋从手背一直蜿蜒到小臂上,肌肉硬得生疼。
他眼里风云莫测,深深浅浅地掠过很多光影,最后哑声问:“如果我真要娶你,你嫁吗?”
顾千秋沉默了下,阖上眼眸,道:“你别做梦了,除非你对你家人坦白真相,否则以你爸爸你爷爷的脾气,肯定会让你娶了她。就算你抗争到底,我也不打算嫁给一个时时被外面的女人牵制着、还要帮人家养孩子的男人。”
邵玉城听完,亦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就在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时,他还是开了口:“顾千秋,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也不是你需要费尽心思、左右斡旋的顾家长辈。”
邵玉城弯了下唇角,笑得无声无息,从语气里根本听不出来半点笑意,“我们坦诚一点,你就直接说,你这辈子根本不打算嫁人,什么人都不打算。不是吗?”
顾千秋的心脏蓦地一颤。
她缓缓抬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
良久,她扶额笑了,“既然你都知道,就请高抬贵手别再为难我了。这件事本来就阴差阳错,对我来说真没什么重要的。”
邵玉城的目光越来越冷,“如果我不呢?”
顾千秋眸中的波光轻轻一晃,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问了出来:“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负责不可?”
“因为我们是朋友。”他回答,“我不能辜负你。”
——因为我们是朋友。
寒刺穿心,刺破了她仅有的幻想。
“朋友?”顾千秋重复着他的用词,第一次觉得自己恨上了这个男人。
她轻笑,字字宛如泣血,“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我都没觉得你这么禽兽不如。”
男人挺拔的轮廓骤然石化。
“如果和你做朋友的下场这么凄惨,那我实在替阿左和玫玫庆幸。”她道,“邵玉城,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能给什么。你以为你在兼济天下,你以为你对每个人都很仁至义尽、别人都该感恩戴德地接受你的补偿,但你错了,对我负责,你没这个资格。你还是留着你泛滥成灾的善良去对你的叶楚妹妹负责吧,毕竟你们才是一对令人恶心的绝配。”
顾千秋说完,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