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层含义表露得不动声色,层层递进——
他为她私自安排了新宿舍,没经过江一言同意,也没通知他。
江一言只知道她手上受了伤,商励北却知道她肩膀也被枪的后挫力撞得不轻,就好像他亲眼见过她的肩膀一样。
至于睡觉不老实……这话琢磨起来就更暧昧了。
傅靖笙真想给回头问他一句:兄弟,你是哪部宫廷剧里出来的?这架势,怎么也得是个王者段位了吧?
但她没敢吭声,因为江一言仍然面不改色地坐在椅子上,微垂着一双内勾外翘的凤眼,看上去像个宁静致远、无喜无悲的出家人。
傅靖笙本来怕他误会而提心吊胆,可是他此刻的淡定,反倒让她心里像被什么咬了一下。
商励北对她一勾唇,“还不走?”
还不走,想看他还有多无情?
傅靖笙阖了下眼,轻笑,“这就走。”
她走后,食堂里的光线仿佛更暗了些。
极低的气压盘旋在两个男人之间,商励北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我给她安排了新宿舍,想必你没意见。当然,向晚和雪梨也一样。”
一直沉默的男人总算抬头看了商励北一眼,唇上噙着笑,“那你怎么不叫着她们一块去校场打靶?”他虽然笑着,嗓音却漠漠如戈壁上的孤烟尘沙,冷淡而沙哑,“人多,热闹。”
“你这是什么意思?”商励北皱眉。
江一言面无表情,“字面意思。”
“阿笙又招你惹你了?”
“这次不是她。”江一言答得很快,声线没什么起伏,“是你。”
“我?”
“傅靖笙任性妄为、目无规矩不是一两天了,她不懂事,你还不懂?”男人的字音一个接着一个从他岑薄的唇里冒出来,无形的压力重重迫近,“一个连执教资格都没有的人,在我的地盘里私自带着我的学生练枪。商励北,你在想什么?”
商励北被他那双沉霭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心头渐渐生出些诡异的感觉。
我的地盘,我的学生。
八个字,重复了两遍“我的”。
这两个字本来就占有意味极强。
尤其是当江一言用看似平静实则阴沉逼仄的语气缓缓说出口时,这种意味就更加浓稠强烈了。
他最后问他,你在想什么。
商励北想反问他,那你呢,你又在想什么。
二人毕竟做了多年兄弟,江一言一眼便看出了对方复杂的眼神里蕴含的质疑,不等他问,他便答:“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管辖的地方挑战我的规则。”
这倒确实符合江家男人说一不二的作风,商励北隆起的眉峰舒缓些许,还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最后一次,下不为例。”江一言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偏了下头,“对了,商叔喊你回去。”
商励北的沉思被他一句话打断,不解道:“喊我回去?”
江一言笑了笑,浑身的冷峭凉薄一扫而散,温润公子的气质再度浮出水面,“听商叔说是上次你经手的海外项目出了点问题,叫你马上去澳大利亚出趟差。”他这笑容实在太过谦和自如,几乎让人忽略了他眼中深不可测的漆黑,“你今晚就动身,说不定中秋之前还来得及回四九城看看陆老将军,老人家年纪大了,团圆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