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潜入宁公主府最高的塔楼,喝了个烂醉。
他的视线,总在撄宁与葛郢所居的那个苑落停留。醉眼迷蒙之际,他猛然瞧见了撄宁的身影。
她身着常服,外罩一件月白色披风,站在池塘边的凉亭里,面朝满塘的荷叶,却不知伫立了多久。
她身边没有人,独影相随,好不落寞。
刘九阴突然想到,葛郢死后,她会否常常如此一人站在池塘边?若是如此,那她真的太可怜了。
一阵微风拂过,他酒醒了些,却抑制不住靠近她的冲动。于是,他放下酒壶,飞身下到了地面,并随心而动,悄然来到了撄宁身后。
“阿宁。”他站在离她五步之遥的地方,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撄宁立时回头,眉宇紧皱,“你……”
“嘘——”刘九阴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我说几句话就走!”
嗅到他身上的酒香味儿,撄宁倒也只冷下脸容,问:“什么话?”
“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我欠你一句道歉。”刘九阴爽利道,“虽然不是我一手造成,却是因为我一己私欲。还有葛驸马,我也……对不起。”
可听到“对不起”三个字,撄宁原本平静的情绪陡然又不平静了。她迈开步子向他走近了些,问:“对不起就够了吗?对不起能换回我母后的命,还是能换回我的驸马身体康健?!”
“那要我如何做,你心里才好受些?”刘九阴不免也有些激动,“必须要我死在你面前吗?”
撄宁怒视着他,没有做声。
“在大理寺牢房,你不是也犹豫了?”刘九阴接着道,“即便方暨白不出现,即便袁彻不对你出手,你也不会杀了我的。”
“我会。”
“你不会!”刘九阴逼近她,俯首看着她的眼睛,笃定道,“便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不会杀我,因为你知道,最可恶的人,不是我。”
离得太近了,他这样笃定的口气,让撄宁感到压迫。她往后退了退,却绊到了身后的石桌,身子立时一个趔趄。
刘九阴及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
夜色如此静谧,如此两个人,就这样搂在了一起。撄宁仰头看着刘九阴,只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来人呐!”她突然大喝一声,与此同时,一巴掌拍在石桌上,借力逃离了他的臂弯。
刘九阴惊觉回神,急忙隐入夜色当中,逃离了去。
闻声赶来的府中侍卫和丫鬟仆妇,什么也没见着,皆以为自己听错了。
葛郢在屋内的窗边,将刘九阴的到来和离去尽收眼底,扶在轮椅上的一只手,不自觉抓紧了些,指尖都失了血色。
这个人,他是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