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安顿好,季天官刚回到书房,心腹管事随安跟进来,低低禀报:“老爷,刚刚里面递了几句话出来,说是四爷让人递了话进去,说咱们家大爷才名虽高,其实名不符实,离举人还差了不少,让里面谨慎看卷。”
季天官端直坐着,一动没动,眼底却怒火上窜。
“还,”随安瞄了眼季天官,“刚刚,周副枢密从宫里出来,又去见了高使司,这是这两个月里第五回了。”
“嗯。”半晌,季天官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让人盯着山西的秋闱榜单,出来了,立刻抄送过来。”
随安答应,垂手退出,季天官坐了片刻,站起来,往后院去寻母亲白老夫人。
白老夫人听儿子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你和影哥儿,这份正气都随你父亲,可你和影哥儿,却没有你父亲的心计和勇猛,唉。”
“阿娘。”季天官垂下头,愧疚难当。
“这不怪你,象你父亲那样的,天底下能有几个?”白老夫人神情淡然,“长公主是连你父亲都敬佩的人物,她递的话,怎么会有假?咱们和周家那些过节,咱们不放心里,可在人家眼里,这就是深仇大恨,这些手脚,影哥儿要下场时,我就想到了。”
“是我错了。”季天官低着头,“我没想到他周家为了一已之私,为了压制影哥儿,竟然……”
白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儿子,“这不怪你,长公主说了,这件事周家做的极好,南北榜的事,早一榜晚一榜都没什么,这件事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咱们挑不出毛病,难得周家能出一回高招。”
“那江南的事?”季天官抬头看着阿娘,白老夫人迎着他的目光,“你的意思呢?”
“江南秋闱舞弊这事,若能闹的天下皆知,为了安抚江南士子,明年的春闱,就不能再推北榜,不但不能推北榜,还要多录江南真正的有才之人,以安抚江南民心。”
“嗯,你既然想好了,就照你的想法去做。”白老夫人直视着儿子,“你要想好了,为了影哥儿一个举人,四爷都能亲自递话,江南这事,咱们家若是出手,可瞒不过人,影哥儿今年中了举,明年再能中了进士,咱们跟周家、跟宫里那位,还有那两位爷,就有了新仇,有朝一日,这就是满门抄斩,灭族的大祸。”
“阿娘,虽说没有百岁的天子,可皇上今年才四十五,总还有十年八年吧,百年之后,不是大爷就是四爷,这两代,三十年不算多吧?这三十年,季家被这样压制,就算不抄家灭族,季家也要散了。”
季天官看起来是和白老夫人商量,其实是在说服他自己。“既然这样,退到最后也是个死字,那不如往前一步,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若是打定了主意,走这一步前,要多看几步,心里先有个方向,皇上一共四个儿子,你心里先要有个底。”
“儿子和吕相说起过四位皇子,倒是三爷,性子宽厚,脾气温和,很能听得进人言,又没有外戚附庸诸多擎制,虽说才能平庸了些,平庸也不是坏事。”
“嗯。”好一会儿,白老夫人应了一声,“下次法会,我和长公主多聊聊,看看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