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岫坐在图书馆的老式电脑前,根据贴在桌上的操作指南小心翼翼地使用着。
铜铃眼看得满腹心酸:“从来没用过吧?”那基地多么落后啊,连个老电脑都没有。
程岫随口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做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了,心里忍不住吐槽:他一百年前就用上声控电脑了,一百年后居然还要键盘……幸亏他文化底子好,换一个人早就把键盘吃下去了。
铜铃眼见他看得认真,欣慰地离开了。
程岫试了半天,这台电脑除了查阅,其他功能都被锁住了。想要解开也不是不可以,老旧的电脑,系统也过时,破解方式在他那个年代就已烂大街,但是,以他半桶水的技术很难不惊动远程监控者。好在他目前也只想查点资料,不至于让自己真的变成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尽管有磁力波发射器的威胁,但程岫仍把机甲看做“造反”时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甚至希望机甲的进步已经克服了这一大弊端。
结果大失所望。
奥特工厂、康姆昂集团等机甲领头羊这些年仍不断在幸好上推陈出新,可是真正的科技突破屈指可数。寥寥无几的发明里,唯一让程岫看上眼的是能源循环再生系统。它的实现,解决了机甲能源补充的问题,意味着只要人不渴死、不饿死、不憋死、不累死,机甲就可以无休止地工作。可惜这套系统刚发明没多久,体积大如山,还不能直接应用在机甲上。
沮丧只有短短一秒钟,程岫很快又开心了。睡了一百年,一睁眼,发现未来科技停滞不前,自己还是优等生,没有被时代淘汰,这感觉好比换服之后,自己依旧是满级玩家。
这一刻,他终于找到点儿重生的爽感了。
他关掉机甲,再看星国现状……
更一塌糊涂。
总统上台不到三个月,就爆出竞选时篡改投票数据的丑闻,民众支持率跌破20%的警戒线,立法议会正焦头烂额地研究讨论是直接宣布总统就职仪式无效还是进入弹劾程序。
过度的移民星开发导致了政府拨款及迁徙人口的大量不足,部分移民星被废弃,成为荒星,剩下的移民星政府为了抢掠资源,争得头破血流,各类□□层出不穷。奴隶、黑户……这些早已绝迹的名词纷纷死而复生。这也是为什么蛟龙竞技场敢半公开地接待这么多观众的原因。政府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移民星已经失控。
程岫不禁感慨,大力发展移民星是曹燮提出的政治主张,难得受到军部的认同。当年为了这件事,曹燮几次来军部开会,会后还总赖在军部的食堂里蹭饭,刷的都是他的卡……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算是政府与军部极为罕见的和平期了。
可惜,现在搞成了这样。幸好曹燮死得早,如果活到现在,以他的性格,脸上云淡风轻,心里一定吐血三升,说不定就活活气死了。
“你还看书,你才多大啊,看得懂吗?”得到程岫在图书馆落单的消息后,蓝毛风风火火地赶来开嘲讽。
程岫说:“遇到比你弱的人,应该将心态放低,将心比心,这是一种尊重。遇到比你强的人,应该将水准拔高,向他看齐,这是一种进步。”
蓝毛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程岫缓慢地翻了个白眼:“就是,我看得懂。”
“……你刚才是不是在对我翻白眼?”
“我眼睛里掉了一颗老鼠屎。”程岫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老老实实地映着他的身影。
“太恶心了,走开。”蓝毛嫌弃地退后一步,想了想,又推了程岫一下,“我还是觉得你刚才是对着我翻白眼。”
程岫说:“那你翻回来。”
蓝毛翻回来了,然后发怒:“你承认刚才对我翻白眼?”
程岫拍拍身边的座位:“来,坐下聊天。”一直抬头说话脖子酸。
“聊你哥的后事吗?”蓝毛坚持不坐,“听说你哥搞了一台报废的机甲?哈,这是为了将来输比赛找借口吗?”
程岫语重心长地说:“我已经有嫂子了。”
蓝毛没深思,直接问道:“谁?”
“不是你。”
“……”
“我哥对嫂子非常非常的深情。”跨越了时空与年龄,真正的至死不渝。“所以,你没希望的。”
蓝毛怒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会看上你哥?哈,你哥他长得……长得……”仔细想想,的确挺帅的,而且战斗力又强,在这种地方还对自己的弟弟不离不弃,人品也不错……
趁他纠结,程岫飞快地关掉电脑,准备偷溜,还没跑出两步,后颈就袭来一阵疾风,要闪也是闪得开的,但是,不闪也没什么关系。犹豫了下,程岫停住脚步,乖乖地被人拎住后领。
蓝毛将他拖到面前:“听说你报名当主持人?”
程岫点头。
“我明天有场比赛,你来主持吧。”
“……你确定是你的主场吗?”根据规则,比赛双方,人气更旺的那个是主场,才有选择主持人的权利。
蓝毛愤怒了:“老子是‘英雄’!怎么可能不是主场?!你明天给我乖乖滚过来,要是主持出了差错,我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就让你哥哥自己过来赔罪吧。”一想到宋昱顶着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他兴奋得毛都顺了。
“几点钟?在哪里?”
蓝毛酷酷地甩下一句:“自己去前台查时间表。”
“……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程岫说完,蓝毛已经没影了。他只好自言自语:“不知道说‘蓝毛’有没有人认识。”
“他叫胡舒,机甲类。”图书馆的角落里钻出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青年。之所以用“钻”,是因为在出声之前,程岫几乎注意不到他的存在,这是极少见的。上辈子自懂事起,程岫就一直在战场上厮混,对身边环境的探查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就算不刻意,脑袋里的雷达也会对进入的区域进行无死角扫描,能够躲过他的观察的人,在藏匿踪迹方面必然有独到之处。
对方见他直盯盯地看着自己,笑了笑:“我是张冰。”
我叫张冰,是介绍。
我是张冰,是宣告。
一字之差,显示出截然不同的心理。
可见,眼前这个青年虽然外表平平,笑容谦和,但内心极为骄傲。他在这里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吧,四大王座之一的游戏王。
程岫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程岫。谢谢你的美容卡。”
“……是按摩卡。你还没用过?”
“卡是按次数算的嘛,我现在身体的面积太小,有点浪费,等长大点再去。”
张冰点头:“好主意。”
两人都有心交好彼此,很快就热络起来,张冰还请自己新认识的小朋友去餐厅吃了一顿昂贵的牛排,为今后与宋昱的友谊打下坚实的基础。
“大哥哥”这么慷慨,程岫自然知无不言:
“我和我哥不是亲兄弟,我们俩都是瓦特勒难民的后代,从小就被拐到了一个奇怪的基地里,哥哥为了保护我,经常受到辱骂、毒打等非人的酷刑,自己吃不饱还把口粮省下来,努力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你看我现在长得这么好看,都是我哥哥用他的鲜血和汗水一点点浇灌出来的呀!”
“我哥哥还经常给我讲人生,讲道理。他最喜欢教育别人了,我现在这么善良,纯洁,天真,都是我哥哥用他的爱心和真诚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呀!”
“我哥哥……哦,你想听我哥哥和我嫂子的故事啊?有的有的。我哥哥对我嫂子是一见钟情,我嫂子那叫一个美绝人寰啊,看过的人都说好!我哥哥一见面就跪了,从此再也没站起来过,还得了一种看到花就想数花瓣,看到红豆就想问春来发几枝的怪病,终于,在我的支持和鼓励下,我哥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披着床单夜探香闺……”
一顿饭,张冰喝了一大锅的鸡汤,晕乎乎地回去了。
讲得口干舌燥的程大说书人抹了抹嘴,考虑了一下要是职业机甲大赛混不下去,就去当个职业写手的可能性。
自从入手机甲,宋昱就成了夜不归宿的浪荡青年,几天才能见一面,回来也是匆匆洗个澡换身衣服。程岫见不到他,也懒得主动跑去说当主持人的事,自己对着镜子打扮了一下,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去当童工了。
外表高大上的竞技场在传播消息方面与历史上的四合院没啥区别,谁家放个屁,气味还没出去,动静就闹得上下皆知。
于是,等程岫进竞赛场时,就发生了极为尴尬的一幕——蓝毛主场优势被人抢走了!
具体说来,就是不作不死。
蓝毛邀请程岫为主持人之后,立刻大肆宣扬了一番,引起不少刚看完其他场比赛的观众的兴趣,买票的观众数压倒了蓝毛的铁杆。
进场时,蓝毛和对手在门口聊天。蓝毛将程岫贬得一文不值,明确说自己选他当主持人就是为了看他出糗,对手出于好胜,故意唱反调,拼命说程岫的好话,造成了邀请程岫的蓝毛看不起程岫,没邀请程岫的对手却对程岫青睐有加的假象。
冲着程岫来的观众愤怒了,纷纷投票给对手,蓝毛痛失主场优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又找了另外一个主持人过来,狠狠打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