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王静坐在正厅,愣愣看着墙角的琴架,以及被盖了锦帘的古琴,好似能看见他在弹琴、她在起舞一般。
苏掌柜被苏凌霄留下等待贵客,但贵客到了却闭口不言,周身散发着生人莫近、格杀勿论的气息。
这种僵持的气氛终在苏凌霄归来时消散,就如同暴风雨后,乌云褪去,阳光明媚得如同根本未有雷雨一般。
“你来了?”苏凌霄声音轻快,可见因为贵客到来,他心情舒畅。
厉王也从冰冷冷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意,“是啊,好久未来了。”
苏凌霄面庞僵了半下。
苏掌柜眼尖地赶忙道,“少主,茶凉了,奴才去换新茶。”说着,端起凉茶便离开。
苏凌霄的脸缓了些许,“一切可还顺利?”
“封地顺利,父皇交代的任务也顺利,”厉王如实禀告一般,“你呢,身子还可好?”
“嗯,一切都好。”苏凌霄回了。
随后,两人再次陷入尴尬的沉寂。
好半晌,厉王道,“关于千雪之事……不,是关于顾千雪之事,如今她在宫中的情形很不好,因失去锡兰妃和二皇子,父皇对她有些许迁怒,认为是她带来的不幸。”
苏凌霄即刻冷笑出来,“千雪带来的不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为何不反思一下子自己的无能和失职?”
即便自己父皇被人如此指责侮辱,但厉王却没有丝毫愤怒,或者说,从秦妃病倒后被皇上放弃,他心中早就没了父亲的位置,“关于宫中之事,即便顾千雪委屈,但我认为还是让她远离这是非地吧,她当初不应对死去的宫女尸检,应该让这个秘密沉寂下去。”
苏凌霄也是了然地点头,“是啊,看似揭开了一个秘密,实际上却引来了无数麻烦。不仅南樾国皇帝想粉饰太平,每个国家皇帝都如此,千雪此举,实在不妥。”
双袖下,厉王的双拳紧捏,挣扎无比,“凌霄,我想求你一件事。”
苏凌霄已猜出一二,心中更沉甸甸,“你我之间,何时用了一个求字?你想让我将千雪带走,离开南樾,是吗?”
“对。”厉王呼吸紊乱,低头垂目,不愿让人看出他眸中神色。
苏凌霄干脆背过身子,不去看,也为挚友留了颜面。“你舍得吗?”
厉王一愣,周身僵持的肌肉松弛下来,更是失笑,“你是知道我的,在我身边不安全,这也是我将她推给你的原因。”
苏凌霄失笑,“推给一个随时能死的病鬼?”
厉王猛地抬起头,“千雪医术高明,更有远远超越南樾甚至是北醴的医术,有她在,我放心你。”
苏凌霄伸出手臂,却见那细得堪比女子的手臂,好似骨骼之上包裹了皮,没有丝毫肌肉。“我的命,只是在维持而已,已是油尽灯枯,便是神仙也救不了我,便别为难千雪了。”
厉王道,“你身边的人都未放弃,为何你要放弃生命,你死了,我会开心?千雪会开心?”
听了这些话,苏凌霄依旧高兴不起来,“正是因此,我才一直犹豫此事,我不希望有一日千雪会伤心,或者说,我希望她一直喜欢的人是你,却陪伴在我身边。”说着,抬起眼,灰色的眸子带着淡淡笑意,“我是不是很自私?”
厉王面容大骇,“苏凌霄,你是不是疯了?谁能忍受自己女人喜欢别人。”
“我。”苏凌霄坦然道,“与死亡相比,活着的人才更痛苦,想想十几年前,你应深有体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