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 class="section j-chapter" data-paragraphid="d0661a455c60403bbf10d01d6afb7bd2_5">第十五章“真凶”现身?</h2>
深夜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冉家的某处,隐蔽的地窖流动着阴凉的空气,厚重的石砖隔绝了尘世的所有阳光。这里暗无天日,且无人问津。
除了冉潇,没有人知道这个地窖的存在。除了偶尔爬过的不知名小虫,此处毫无生机。
这里仿佛被人世遗忘了。空气闷闷的,许久都没有与外界置换过。
却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响,石梯之上钻进几丝光线。一双强健有力的大手拉开了地窖的入口。
冉潇出现了。他壮实的身影逆着光,脸上带着中年的沉稳,嘴唇紧抿着,神情坚韧如磐石。他关上门,拄着拐杖从冰凉的石梯上一步一步走下。
“笃!笃!笃!”
拐杖敲击在地板上,发出干脆而空洞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地窖中。
而后,他按下了开关,微弱的灯光亮起。这个硕大的地窖里空无一物,灰色的砖块垒成的墙壁毫无生机,地面因长期被地下湿气侵蚀而显得黏腻。
幽暗的灯光下,冉潇神色淡然地看着面前。
“叮当。”
只见一个人瑟缩在角落里,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它被一条粗铁链绑住,每动一下,铁链便撞击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铁链泛着冷光,令它动弹不得。它被囚禁在这个地窖里,当没有人的时候,这里便陷入地狱般的黑暗,孤寂听不见任何喧嚣。只有潮湿的空气,沉甸甸地在肺腔中来回流动。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它睁大无辜的双眼,似乎不敢置信。但它弱小无助的样子并没有得到冉潇的同情。他向它俯下身子,凑近了脸,用深邃的眼睛无情地盯着它,冷笑道:“你一定很惊讶,我为什么会这么对你。如果你知道真相后,你就明白了。”
遥远的回忆,再度闯入冉潇的脑海。那是他许久都不曾回想的往事。当回忆时,冉潇压抑不住而扯了扯嘴角,扭曲的笑容从他脸上稍纵即逝。
这笑容让它非常的不适。
但它只能倾听着。因为它现在只是一个囚徒。
冉潇那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在这无人问津的地窖中响起。他开始诉说那些陈年旧事,毫无顾忌地。反正此时也不会有别人听到。他嘶哑的声音仿佛一只皱纹遍布的大手,拨开蒙了灰的旧时光,露出本来的面目。
它听着这一切,眼睛越睁越大,仿佛眼珠子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它缓慢地摇着头,根本不敢相信。然而,冉潇只是想把这一切说完而已。他根本不在乎它的情绪,和它被囚禁在此处的悲惨境遇。
冉潇只是像在讲一个古老的传说,倾倒出他所有的秘密。残酷的字符不断地从他的口中飘出,像杀人的咒语。它听得越多,内心便堕入地狱的越深处。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久久,冉潇说罢,又面无表情地拄着拐杖离开了。
“砰”的一声,门再次被锁上了,黑暗重新包围了它。
笃笃的拐杖声越来越远。幽暗的地窖复又归于静寂。
而它依旧被绑在原地,呆然地看着冉潇冷酷的背影消失在地窖的门后。
铁链的冰冷好似结了万年的坚冰,刺透它的身体。它被今天所知道的一切所震惊。
事实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它弓着腰,依旧被捆绑的身体蜷缩在原地。
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噩梦醒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真的。
它忍不住,独自流下了两行沉默的眼泪。
它会来找我吗?
接近凌晨时分,无法入眠的谢修哲从床上爬起来。
他走到窗前,望着天边微弱的星光。此时,距离白昼尚早。
整整一夜,他的心里都被蜥蜴神的事情所困扰,在床上辗转反侧。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不断地在脑海里翻腾。他将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攥着西裤,微微的凉意从手心钻出来,似乎因为过于紧张而出了点细汗。他想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但心脏却不受操控地快速跳动着。
如果他猜的没错,蜥蜴神很快就会来找他了。极有可能就在今夜。
那个吃人的蜥蜴神。隐匿在黑夜里的蜥蜴神。
它终年生活在幽暗之中不见天日,浑身遍布粗糙的皮肤,目光冷酷而牙齿尖锐。它从来没有朋友和伙伴,孤独地背负着它那沉重而悲哀的命运,匍匐前行。
众人害怕它、躲避它、远离它。
但是,谢修哲和别人不一样。
他在忐忑即将会见到它。不是因为他害怕它,而是因为,他在等待着它的到来。
它,会来吗?
谢修哲执着地等在原地,目视远方的星辰而心中默默祷告着。盛大的愿望和时间的流逝交错在一起,推动着他迫切的灵魂。他的眼神很悲伤,好似微弱得即将熄灭的薪火,快要哭了。
窗外,暗黑的天幕驱散光明,万事万物化作朦胧的黑色剪影摇曳在夜风之中。
就在这时,天花板忽然急促地擦过一阵动静。
“窸窸窣窣”,是什么东西爬过去的声响,好似墙壁活过来了,内部鼓动着声音。
谢修哲身形一僵,抬头望向天花板。
出现了。蜥蜴神!
他知道,它会从那里爬出来。
谢修哲的目光很坚定,好似要将天花板看穿,他的内心预演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宛如先知洞悉未来。果真,就在刚刚声音消失的地方,天花板的一块松动了。在他的注视下,那块松动的地方默然开启,幽暗的密道显现,它露出了那张可怕的脸。
二者的目光不期而遇。
1秒。
2秒。
3秒。
来吧!他终于等到了。他吞了口口水。
蜥蜴神怔楞在天花板,似乎没有预兆到他会这样等着它。然而它力大无比,无所畏惧。所以在思忖片刻之后,它照旧自己的原意,矫健地跃向地面,稳稳地四肢着地,精瘦的身体趴在房间中央,修长的手脚全是肌肉,五只手指则像蜥蜴的爪子般牢牢钉在地面。而后,它慢慢站直了弓着的身体,显露出挺拔的身姿。
它长了满脸的鳞片,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是绿色的,目光宛如真正的蜥蜴般阴冷。正常人见到这副样子,都会吓得尖叫。而此时,谢修哲却显得毫不害怕。
“是你……”他忍不住说道。
眼前的这张脸,他无比熟悉。
而面对动情的谢修哲,蜥蜴神却不为所动,它缓缓地张开嘴,露出满嘴利牙,透明的唾液也跟着流了下来。它就是只冷血动物,盯着谢修哲的目光好似在看着猎物,随时都会扑上去咬得稀碎。
谢修哲对自己的处境毫无察觉。
他竟然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它。眼前的蜥蜴神,长着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可怕的外表并无法磨灭它那双动情的眼睛。他的内心翻涌着万千思绪,眼角淌下两行眼泪。
他向那只凶恶的蜥蜴神伸出了自己的怀抱。他微微地弓着高瘦的身躯,张开的双臂包含暖人的体温,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蜥蜴神。
它抬头看着他,并没有发动攻击。它显得得些微迟疑,似乎搞不懂这一切是在干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对它这样做。
所有人见到它,永远都是惊恐、尖叫,四散奔逃或者攻击它,但却从来没有人向它敞开自己的怀抱。
该如何应对这一切呢?
蜥蜴神的思索,在谢修哲看来成为了默认。
他终于将蜥蜴神楼进怀里,用身体将它包裹住,两颗跳动的心脏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双方紧紧相拥。那一刻,仿佛身边的所有风景都形同虚设,他的眼泪落在蜥蜴神的肩头,凉凉的,他哭得更厉害了。而它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情,头也软绵绵地靠在谢修哲的肩膀上,仿佛被感动了。
好舒适,这种感觉。原来被拥抱是这么好的感觉。这么温暖,这么柔软。蜥蜴神想。
不过……接下来,还是咬他吧!
那一瞬间,它突然张开了它的大口,冰冷的涎水飞扬在空气中……
“啊!”
黑夜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极其惨烈的尖叫。
那声音从谢修哲的房中传出,如同最后的痛苦嘶吼。
所有人被惊醒了。
于霑首先赶到。他扭了扭门把却打不开。门被反锁了。
米卡卡与齐木,林杉等人随即出现。
“老师,出什么事了?!快开门!”米卡卡急了,抬手把门敲得哐当响。
而此时屋里,只听谢修哲脚步凌乱,显得慌张仓皇。
“别杀我!别杀我!”屋里传来他疲乏无力的求饶。突然,只听到“嘭”的撞击声,他好像被重重摔到了书柜上,随之是物品“哗啦啦”撒落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
听这动静,谢修哲好似正在和谁作殊死搏斗。
林杉也急了:“谢老师,请回答!”
屋内杂乱的撞击声却不绝于耳。
看来,谢修哲根本没有精力理他们。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都走开!让我来。”于霑大手一挥,掏出手枪正要开枪打破门锁,却被齐木阻止了。“万一误伤里面的人怎么办?”
话音刚落,“嘭!”房门从里面被猛烈撞击,似乎谢修哲被逼到了房门处。他挣扎着爬起来,战战兢兢的声音:“蜥蜴神,别……别杀我!我……”
门外的人听了,无不骇然。
可以想象得出,蜥蜴神正在步步紧逼,要杀死谢修哲。
“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顾颖靓和冉雨萱听到动静,也匆忙赶了过来。
米卡卡惊恐地指着屋里说道,“蜥蜴……神,就……就在里面!”他吞了一口唾沫,仿佛闻得到房内另一侧蜥蜴神那诡异的气息。
“来不及了。”于霑对身边的李小崇挥一挥手,“阿虫,上!”
“啊哒!”李小崇马上做出李小龙姿势。
大家赶紧让开。只见李小崇飞起一脚。房间大门嘭地被踹开。
几个人跑进去,发现谢修哲已然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上。房间里,四处都是谢修哲的血液。书柜被翻倒在地,地上落满了纸张和碎片,台灯被砸烂了,彩色的玻璃被谢修哲的血液所染红。他浑身都是被抓伤的伤口,深浅不一。和别人不同的是,他的手肘、额头撞出星星点点的淤青,似乎是挣扎的结果。但终究,他的喉咙被咬了一道,形成致命伤。
见此惨状,人们纷纷骇然。
于霑冲上去,扶住谢修哲的头。
谢修哲吃力地抬起手指指着窗口的方向,断断续续地说道:“蜥蜴神……”
他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鲜血不断地从喉咙里涌出来,关也关不住。最终,他无力地垂下双手,脑袋一歪,死了。他的双眼来不及闭上,保持着看向窗口,仿佛天上的星辰与明月正在召唤着他的灵魂。
而他的手,也始终保持着指向窗外的姿势。
这就像播放中的电影突然按下停止键,却再也无法将余下的结局播完。
他一定死得很不甘心吧。
回忆起门内的声声求救和惨叫,米卡卡此时心如刀割。
“老师,老师!”他冲到谢修哲身边,大声地呼唤他,妄图将他唤醒。
顾颖靓也扑到老师身上,泫然哭泣。
而冉雨萱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颓然后退了几步,差点晕倒过去,幸得一旁的林杉及时扶住。
“老师,你醒醒。你醒醒。”米卡卡哭着。
然而,谢修哲不会回答了。他感觉不到身边的一切,身体已然变得冰凉。
米卡卡感到很自责:刚才大家就在门外,与房间内一门之隔。这么短的距离,终究挽不回老师的性命。是他们没保护好老师。
这样想着,他的眼中不知不觉地蒙上了一层水汽。一滴微小而难以察觉的泪水,像树叶上的晨露一样,缓慢地滑落脸颊。
“老师……”他轻喃着。
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低落。
另一边,齐木已经跑至窗边。进屋的时候,窗户向外大开。按照谢修哲所言,凶手正是从窗而逃。可奇怪的是,他只看到空旷的庭院。并没发现蜥蜴神的身影。
它已经逃掉了吗?
于霑懊恼地抓着脑袋。该死!又让那畜生得逞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可恶的蜥蜴神,我非得亲手抓住它!”
齐木从窗边走了回来。
他蹲下来查看尸体的伤口——除去撞击所造成的淤青,死者的死状跟之前蜥蜴神所犯下的案件几乎一模一样。
可以肯定,凶手就是蜥蜴神。
这时,林杉将冉雨萱扶到一边后,也走了过来。
“有点奇怪。”他拿出手帕,似乎受不了血腥味,“上次丁立晗是被匕首杀死的,可这次蜥蜴神又换回啃噬杀人的方式了。”
确实如此,这几桩案件中,只有丁立晗被杀的方式显得很突兀。
为什么呢?
齐木摸着下巴,忽而抬起头扫视屋里的人。
方才谢修哲遇袭的时候,只有斗笠怪女与冉潇未在场。起码,现在在场的这些人当中,已经可以排除蜥蜴神的嫌疑。他正想着,门外传来拄着拐杖的咚咚声。冉潇出现了,他拄着拐杖,身穿睡袍,仿佛睡饱了才缓缓走来。他双眼冰冷地注视谢修哲的尸体,并没有显得意外。
“爸爸,老师,他……他死了。”冉雨萱走向父亲,神情悲痛欲绝,没说了几个词便落下眼泪。
冉潇伸出那只戴着黑手套的假手抱了抱她,“是啊。真可惜呢。”
虽然这么说,他仍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表情很漠然,眼中看不到一丝忧伤。对谢修哲的死,他不但没表露出半点同情心,反而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个人,与蜥蜴神恐怕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齐木联想到十八年前的案子:蜥蜴神大开杀戒,却独独留下冉潇的性命,这是为何?凶嫌不可能蠢到留下一个目击证人。除非,只有两种可能性。一,凶手有不得不放过冉潇的理由。二,凶手就是……冉潇本人。
但第二点,却有其不合理之处。
毕竟,他没有杀人动机。那可是他刚生产的妻子啊。他把妻子杀了,还弄断自己的手掌?这听起来,十足的荒谬不可信。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性。冉潇认识凶手,并且有意保护它。
会是这样子吗?
这时,突然,米卡卡露出吃惊的表情,仿佛一团恐惧在黑色的眼眸里爆开。他费力地抬起手指,连手指尖都冷得像冰块,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那……那边……”
空气顿时如橡皮筋般紧绷。所有人,都望向他所指的方向。
案发现场所在的房间窗口,正对着那边的蜥蜴神庙。
庙前,悬着一盏灯火,黑夜中浮出一圈浅浅的光芒。沿着光的边缘,此时出现一个古怪的身影。它背对着,形态佝偻,隔得太远看不清样貌。但这边屋里的人们都屏住呼吸,寒意在皮肤上爬行。
每个人的想法都一致:那是谁?!
终于,它慢慢回过头来。
噢!所有人猛地缩紧了身体。他们看见一张露出尖牙的嘴角以邪恶的角度扬起,漂着渗人的微笑。
嘿嘿嘿。它的笑声,令人胆寒。
“是蜥蜴神!”齐木不知恐惧为何物,他一心想揪住那怪物,飞快的身影从窗口跃出,乘着月光般落在草地上,瞬即朝蜥蜴神庙奔过去。
除了李小崇,其他人哪有他这般身手,只得老老实实地下了楼梯,从大门口赶过去。
待赶过去时,却见齐木与李小崇两人站在庙前,徘徊搜寻。
“人呢?”米卡卡问。
“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家伙已经不见了。”李小崇苦恼地摇摇头。
此事甚怪。明明看见蜥蜴神就在这个地方,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
齐木眉头紧蹙,眼光犀利如刀,扫射四周。
这蜥蜴神逃得实在太快了。它是逃进庙里抑或是森林里了?
咦?不对。
齐木如猛然惊醒,转身朝宅邸的方向折返。
怎么了?
其他人此刻仍一头雾水,只得跟在他后面。
只见齐木回到二楼,来到斗笠怪女的房门前大力拍门。
过了很久,她才不缓不慢地过来开门。
即便是深夜,她依然戴着面纱,依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有何事?”她语气冰冷,感受不到一丝热情。
齐木眼神攫着她,发问:“刚才你一直在屋里吗?”
哦。他想必怀疑刚才的蜥蜴神是这位斗笠怪女假扮的。
然而,这事无证无据。斗笠怪女自然也是否认。她声称刚才一直在睡觉,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她的话,可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