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内府的动作足够快,林朝又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林夕便率大军赶到了城下。
见到数万大军,百姓们的眼中才终于有了一丝情感,但并不是希望,而是恐惧。
虽然不知道大军的用意,但面对明晃晃的刀枪,百姓第一反应就是躲避。
可林夕却顾不得这些,当即大手一挥,命令部队散开,将百姓围在一起。
正当百姓心中惊恐之时,却听得身后忽然发出阵阵声响。
城门……终于开了!
此刻有大军镇场,纵然百姓们再怎么渴望入城,却终究没有一个人敢乱动。
只见以荀彧为首的内府众人鱼贯而出,紧接着便是一车车粮草和薪柴从城中被运了出来。
“架锅,造饭!”
荀彧看到城外的惨状,当即下令道。
赵云点了点头,便下令分出一些士卒开始做饭。
虽然这些仓促运来的米粮只够熬稀粥,但对于此刻的百姓而言,却已是足够救命的神物了。
林朝此时也从城头上走了下来,一挥手阻止众人见礼后,便开口道:“此外,还应派士卒强制驱赶百姓起身活动,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下或者躺下!”
这个命令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也只能如此了。
如此严寒的环境,真要躺下闭了眼,恐怕就再也睁不开了。
“遵命!”
赵云当即抱拳应道。
林朝发号施令,终究比荀彧名正言顺得多,赵云在应答的时候,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说罢,林朝也不理众人,亲自大步走入人群之中,开始劝导百姓起身。
内府众人见状,只好加入了进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城门前的大锅中飘起了阵阵饭香,闻到香味的百姓便难忍腹中饥饿,争相往锅边跑去。
林朝见状,当即大喊道:“不要急,大家不要急,且依次排队,某保证人人都有饭吃!若有争抢,便人人都没饭吃!”
另一边,赵云和林夕麾下的大军也开始维持秩序,保证施粥能顺利进行。
可数万百姓人数实在太多,纵然有军队维持,也很容易出乱子。林朝便只好将内府众人分散,各自去安抚百姓。
暗中,王凌望着前方不停忙碌的林朝,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林子初这厮丝毫不懂存身之道,竟放下身段与这群贱民为伍,当真可笑!”
自语过后,他又向身后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笑道:“文行,稍时你便让咱们的人混入这群贱民之中,伺机趁乱斩杀林子初!”
闻言,王凌身后的青年男子惊讶道:“彦云兄,王公不是说先试探一番,若林子初不肯退让,再行刺杀……”
“叔父也是老糊涂了,竟然想着和林子初虚与委蛇。如今正是天赐良机,只要能杀了林子初,我等将再无敌手。成败在此一举,文行为何如此胆怯?”
这位被王凌称作文行的男子,正是出身河东裴氏的裴潜,字文行。
毕竟年少气盛,被王凌用言语一激,裴潜便重重一点头道:“彦云兄何处此言,某绝非怯懦之辈。便依彦云兄所言,稍时某便安排人手,斩杀林子初!”
王凌笑道:“此事若成,文行大功一件,日后封侯拜相,功业可期!”
且让这蠢货去试试,能杀了林子初便好,若是杀不了,也与某无关。
一念及此,王凌眼中满是兴奋与癫狂。
流民抵达城下,长史遇刺身亡,听着多么顺耳!
……
忙碌了约两个时辰后,总算让所有的百姓都吃上了饭。
此时,雪也下得小了些。
林朝擦了擦额头上冒出了几滴热汗,望着不远处吃饱喝足的百姓,嘴角便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随即,他便让张郃请来了内府众人。
忙碌了这么久,林朝也有些饿了,当即让士卒盛了些粥,就在城门下与内府众人吃了起来。
“诸位,如今百姓们虽暂时吃了顿饱饭,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望诸位拿出个章程,用以安置百姓。”
闻言,众人都放下了碗,一阵面面相觑,却都无计可施。
荀彧开口苦笑道:“子初,此处足有数万百姓,这两日应该还会再来一些流民陆续赶来。这么多人,哪有空置房屋安置。再者看这天象,雪还会再下,风雪中若百姓无处藏身,用不了多久就会冻毙。”
旁边荀谌也发表意见道:“而且数万百姓归于一处,若无事可做,恐怕会生出事端,惹出乱子。若爆发了疫病,又是一桩难事。”
别的还没什么,一听到疫病二字,在场众人皆露出了惊惧之色。
林朝却开口道:“有难处也得安置,难不成坐看百姓冻死?某意,将百姓分批安置。”
“分批安置?”
荀彧问道。
“不错,如今也只能如此。”林朝点了点头道,“方才某命人粗略清点过,此处百姓约有六万人。稍时某便下令分三处扎营,供百姓居住。第一批设在城外军营旁,有大军看管,倒是不至于闹出乱子。第一批就在城门下安置,也调兵看管。至于最后一批,便在城内扎营,让百姓入城安置。”
郯县几经扩建,如今城中空余的地方还有很多,安置两万百姓不成问题。
前两个安置地点倒是还好,但当林朝说出第三个安置地点时,以王允为首的世家顿时皱起了眉头。
放这群贱民入城,到时出了乱子谁来负责?
就算不出乱子,他们也不想让这些贱民入城。
内府中的氛围,向来是有事大家一起商议,荀彧一贯掌权但不专权,导致众人都敢踊跃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虽然是件好事,但难免被有心人所利用。
正如此刻一般,没经历过林朝掌控内府时期的世家们,纷纷开始摇头叹息,七嘴八舌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说是看法,其实就是反对百姓入城。
林朝见状,不禁摇头冷笑一声。
总有些人看不清形势,且不知死活。
刚才那番话,如果从荀彧口中说出来,的确是跟在跟大家商议。可从林朝口中说出来,却只是知会他们一声。
况且如今百姓到了,林朝的利刃也就到了,倒是不必再哄着他们玩了。
“肃静!”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林朝身后的太史慈忽然大喝一声,声若巨雷一般,将众人瞬间镇住。
林朝端起手中的稀粥又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文若,稍时你便与元皓商议一番,算算此次赈济百姓的用度。某也会让军机府写个调令,命士卒协同内府助百姓安营……”
正当林朝布置分配任务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长史,下官有异议!”
林朝的话被打断,便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扭头看去时,却发现正是王凌梗着脖子叫道。
“你是何人?”
林朝笑着问道。
听林朝那漫不经心的语气,王凌感受到了轻视,不禁怒火中烧,声音就更大了:“下官乃礼部左侍郎,王彦云!”
“哦,你刚才说你反对?”
“不错!”王凌丝毫不畏惧林朝的目光,继续梗着脖子道:“长史,这两万贱……百姓若是入城,除了乱子谁来承担?再者,城中居住的皆是官员亲眷,巨贾大商,最不济也是良家子弟,如何能让一群流民……”
“行了行了,不必再说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林朝打断。
林朝望着他,目光中露出玩味的笑容:“不必说这些个借口,王侍郎对某之决策有异议,对否?”
不知为何,听完这句话后,王允猛然心中一颤,本能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虽然他说不清缘由,但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拉了拉自己的侄子。
今日的林子初有些不对劲,还是谨慎为妙,不要再说了。
可方才林朝轻蔑的态度着实把王凌气得上头了,哪怕收到了叔父王允的暗示,又如何肯善罢甘休。
只见他继续抱拳道:“长史,非是下官出言不逊,只是请长史以大局为重,不可独断独行,不然等主公回来,下官亦会如实禀报!”
你林子初虽然大权在握,但毕竟不是徐州之主。敢不听我们的意见就擅自决断,早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你可能已经没有早晚了。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见王凌如此头铁,林朝不禁扶额,满脸无语道:“王侍郎,难不成你患有脑疾,听不懂人话?某方才问你,你是否对某之决策有异议。你只需要回答是,亦或不是即可。”
我有脑疾?
我听不懂人话?
王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子初,你欺人太甚,今日定不与你干休!
“是又如何!”
王凌话音刚落,林朝身后的太史慈就动了。
铿!
宝剑出鞘,寒光一闪,下一刻王凌的头颅便飞了出去。
鲜血喷洒了一地,更有一些迸溅到了众人碗中,使稀粥变得白里透红。
这一幕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到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程度。
他们本以为林朝遭到王凌顶撞后,为了自己的威严,必然会惩处王凌,但也仅限于此了。
可谁能想到,林朝居然二话没说,直接斩杀了王凌。
“彦云!”
王允也愣住了,愣了足有数息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继而悲声大叫道。
再看始作俑者林朝,依旧单手端着粥碗,却低头看了看里面属于王凌的几滴鲜血,不禁摇头笑了笑。
“政务堂茶水中有脏臭之物,不想如今这碗粥中,竟也沾染了脏污。”林朝缓缓笑道,“罢了罢了,终究是不能浪费粮食。”
说罢,林朝端起碗,将混合着王凌鲜血的粥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