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岙爪子都不敢乱动一下,见少年俊颜好似结了层冰壳,浑身冷风煞煞,寒洌冻骨,谢岙连忙抖着嗓子招了。
“师叔怎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这化毒丹是从一散仙手中抢…咳,得来的,汇聚千种灵草,能解凡间任一草藤虫蛇之毒,”谢岙信誓旦旦保证,“而只有师叔佯装掉以轻心,那人才会忍不住趁机下手,届时师叔抓个现行,人证物证皆在,再以此为线头,引出之前那件陷害之事——”
虽然以琴凝然的性格,定会小心谨慎,不轻举妄动,但是‘情’字当头,被三番五次戳上要害,琴凝然能忍住才怪!或者说正是琴凝然,才更无法忍受——
谢岙脑中过滤一遍各种刺激手段,心中不住咕嘟嘟冒黑泡。
“即便如此,师叔也不该如此冒险。” 云青钧缓声开口,面容稍融。
谢岙顶霜力求辩护,“可是要把那人诱出来……”
“以后试毒一事,我自有分寸,” 云青钧沉声道,“师叔浅尝即可,菜不过三,饭不过半。”
“诶?!”谢岙瞪眼。
这、这样不是会被看出来是心怀警惕,还怎么引诱琴凝然在饭菜动手脚……
“总之,不许以身试毒!”仿佛看出谢岙所想,云青钧黑眸一寒,剑气凛然翻涌。
谢岙反驳的话顿时窜回肚子里。
“……就算一时无法让那人现身,我也会如往日对待师叔,”云青钧微微握住谢岙手腕,“回到太苍山庄后,我便澄清师叔之名,师叔大可无虞……一直…...留在在山庄内。”
烛光朦胧下,少年浓密睫毛镀上一层橙黄暖光,双眸点漆融浅寒,好似雨过天晴下波光冉冉的清湖,万籁笙簧。
谢岙一怔,心中刹那动摇,几乎要被这般目光抹去一切杂念。
回到太苍山庄,衣食无忧,无惊无扰,与自家师侄早上练剑习武,午后一同在青冥阁看书习经,闲时静卧崖边千年佛手樟,山云之上,看日出日落……悠闲惬意。
几乎与之前没有区别——
然而,那副画面中,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
此仇不报,如何安心。
况且还有收集经书之事,路途漫漫又遥遥费时……
谢岙低下头,避开那清润目光,“青钧师侄一片好意,师叔心领,只是如今不捉那陷害之人,实在难以安心……”
说着,谢岙便把之前被打断的计划嘀嘀咕咕交代清楚,其中重点指示无论自己做什么,青钧少年千万不可用剑动武把她劈了;然后又在自家师侄紧盯视线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消食活动前的日记版情况说明,说清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恒华派禁地。
“这么说……师叔是吞了妖丹才会化作妖物?”云青钧剑眉深蹙,神色凝重,“之前可曾有过类似之事?”
“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等怪事,”谢岙摇摇头,也是一脸疑虑重重,“凡人误吞妖丹之事并非没有,一般都是歪门邪修的道士炼化妖丹,化作自身法力,可是也没有变成妖怪的。”
更过分的是为毛自己变成妖怪了还要被妖怪追着咬!
非常不合常理!
想到变成大黄鸟时被那些虫妖咬掉一屁股毛,谢岙顿觉屁股隐隐作痛。
“此事我会查下去,师叔不必多虑。”看谢岙说的口干舌燥,云青钧撩起帘帐,袖子略微一晃,一杯茶便从桌上移至手中,掌心真气温热一番,递予谢岙,“如今师叔先把伤养好,再议其他。”
谢岙接过温热茶杯,不由嘀咕,“这么热的天气,师叔要喝凉茶…”
“师叔伤势未愈,凉茶不宜。”
“一杯凉茶无妨无妨,这般天气,当然要喝凉茶才痛快!”
“……”
“呃?!为、为何茶的温度反而更高了?等等、温茶也不错嗷!”
……
第二日一早。
“呼啊啊~”
谢岙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坐在院中一处凉亭内。
本来昨夜打算与自家师侄彻夜长谈,以免自己睡着后他回了屋去,顺便在交流中不断提升好感度可信度——然而不知怎地,自己半夜忽然睡着了,一觉醒来竟是是早上,还好青钧少年信守诺言,一直在旁打坐不曾离开。
“师叔若是困得慌,还是回屋休息好。”天阳硬邦邦的声音传来。
“不困不困,师叔只是吃了早饭,有些犯懒罢了。”谢岙抱着果篮靠在凉亭围栏旁,不时打量着亭外小径,手中忙乎着剥柑橘。
“那师叔今日可否不再敷衍于我,认真回答?”天阳两眼盯着谢岙,平日亲切爽朗的笑容不见,神情严肃紧绷。
“唔,师叔今日头痛的厉害……”谢岙立刻捂着额头,哼唧两声,怎么看都像是假装逃避。
“咚!”茶杯猛然敲在石桌上。
“师叔不愿与我说也罢,何必用这种理由搪塞!”天阳一腔怒火终是忍不住喷发,声音还带着几分憋闷,撩袍一踩围栏,纵身掠出院落。
不是师叔不愿告诉你,是此时必须不能告诉你啊……
见天阳终于负气离开,谢岙心中也舒了口气,转头看向凉亭石桌。
打磨圆滑的桌面上,纤纤素手烹茶,烟秋软袖轻移,如花指尖弹网滤沫,再衬上这人似柳纤腰,花容月貌,端的是一副美人煮茶的鲜丽画面。
“凝然师侄好茶艺。”谢岙倚在围栏旁,剥下一瓣橘牙,慢吞吞说了一句。
“……看来师叔恢复的不错。”琴凝然看了一眼谢岙,水眸流转,宛若凄蝶横生,渗出冷冷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