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宴初趴卧在床上,光裸的后背上是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还在不断渗出。
御医正躬着身子,为展宴初仔细包扎着。
令玦站在一旁,看着展宴初左肩上骇人的伤口,紧张的抿唇屏息,不敢说出一个字,直到那御医为展宴初包扎好伤口,又为他盖上锦被,起了身,令玦才上前急道。“怎么样了?”
御医拱手作了一揖。“陛下,展少将军的伤虽重,却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才导致昏迷。臣已为他仔细诊治过了,陛下不必太过担心。”
令玦这才松了口气,又还是不放心的垂眸看向展宴初。“他,什么时候会醒?”
那御医有些为难,欠身道:“这个......怕是一时半会醒不了的。陛下还是耐心等待吧!”
令玦又是焦虑又是烦闷,只好冷冷道:“朕知道了。”
那御医行了个礼,躬身退了出去。
令玦深深看着展宴初,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
展宴初紧闭着双眼,俊朗的眉眼微露痛苦之色,脸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
他伸出手,轻轻覆上展宴初的脸颊,用指腹缓缓摩挲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唇。
展宴初,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陛下。”蒲怀言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令玦忙收回手,站了起来。
蒲怀言注意到令玦的举动,只当做没看见,欠身道:“该让展少将军喝药了。”
令玦看着蒲怀言身后的宫女呈上来的乌漆漆的药汁,微微蹙眉,但想到良药苦口利于心,只好道:“那快伺候展少将军喝下吧!”
那两个宫女欠身行了一礼。“是。”
其中一个宫女走到床边,用汤匙舀起药小心翼翼喂展宴初服下,怎奈那药多半都从展宴初的嘴角溢了出来,半天也喝不进去一点。另一个宫女只好用手帕在展宴初的嘴角擦着。
令玦见状,急得走上前将药抢了过来,冷冷斥道:“一群饭桶,连药都不会喂么?”
那两个宫女见状都吓得脸色煞白,忙跪到地上,连连磕头:“奴婢该死!”
令玦凝眉,挥手道:“都退下吧!”
“是。”那两个宫女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蒲怀言见那两个宫女退了出去,有些为难,上前劝道:“陛下,展少将军的药还没喝完呢!”
令玦看了眼那药,抿了下唇,终是顾不得那许多,抬起碗闷了一口,然后俯下身对上展宴初的唇。
“陛下,您!”蒲怀言惊了一下。
药里浓重的苦味弥散在令玦的口中,他被苦的剑眉紧蹙,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忍着苦味将药缓缓度到展宴初的口中,待展宴初喝下那一口后,重又闷了一口。
直到碗里的药都被令玦一口一口喂给了展宴初,他才起身,接过蒲怀言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下唇上的药,胃里被那苦味激的一阵翻涌,令玦连忙又用帕子捂住口,额上浮了一层冷汗。
蒲怀言本来还被令玦用嘴喂药的事惊得目瞪口呆,见了令玦蜡黄的脸色,回过神来,忙道:“陛下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令玦努力平息了下,有些吃力的道。“朕没事。”
“是那药太苦了吧!老臣这就吩咐御膳房给陛下准备些甜汤来。”
令玦难受的紧,只好道:“也好。”
令玦忍住胃里的不适,守在展宴初身旁,静静的看着展宴初。
没过一会,蒲怀言就将甜汤呈了上来。“陛下,这是银耳莲子羹,陛下快喝点。”
“好。”令玦起身,取过碗,喝了没几口,就再也忍不住,将碗放下,急急走到外面,扶着柱子躬身吐了起来。令玦只觉得天旋地转,脚都快站不稳,恶心的恨不得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陛下!”蒲怀言连忙为令玦拍了拍后背,急得斥一旁的侍卫:“快去传李御医过来!”
令玦被扶着靠在椅子上,他难受的紧,什么也不愿想,只能凝眉闭目,做些调息。
那李御医为令玦诊着脉,突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又将手放到令玦的手腕上,手指都颤抖起来。
李御医的医术高超,从来不会有误诊,这一次却诊了第二次,蒲怀言见状急道:“到底怎么样了,李御医,你倒是快和咱家说说呀!”
“陛下,陛下他,他是......”那李御医收回手,激动的跪到地上。“是喜脉呀!”
令玦猛然睁开了眼睛。
屏退了李御医后,蒲怀言和令玦都沉默了,心里百感交集。
令玦怔了半饷,垂眸看向自己平坦的腹部。
那里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生命,那是他和展宴初的孩子。
他曾无数次在心中设想这一刻会是什么样的,痛苦,惊诧,排斥,亦或惶恐。
他本该如此,可这一刻,展宴初正因为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伸出手,缓缓的覆上自己的腹部,眼底难掩温柔。
或许是在心中做过了无数次的准备,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震惊无措,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从容。
从展宴初为他挡剑后坚定的握住他手的那一刻起,或许,那些茫然与无措就已经消失了。
“陛下......”蒲怀言不知该说些什么。道贺?这是一个身为帝王的高高在上的男人怀孕了。安慰,可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他们一直所想要的么?
“蒲公公。”令玦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蒲怀言,面上竟出奇的坦然。“把安胎药呈上来吧!”
蒲怀言难以置信的看着令玦,半饷才道:“是,是,老臣......这便去。”
令玦摩挲着展宴初为他挑的那盏天灯,灯架已经在昨日的混乱中坏的不成样子,白色的灯纸染上了血,看起来根本没法用了,他却没舍得扔,还将这些物什带回了宫里。
呵,上天难道是在用这天灯提醒他,不要抱有奢望么?
令玦又坐回了展宴初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