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李纪刚才马上就答应了自己,玉华也许还很有些不放心,此刻见他说的如此慎重,心下却顿时安定了不少,这几日他二人近身接触下来,玉华心里也清楚,这李纪虽然是冷血无情、目中无人,甚至可以说是阴狠乖戾,但却并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
李纪将眼睛从玉华笑意盈盈的脸上硬是挪了开去,不再说话,转身就移到床外侧,拉过自己的锦被蒙头躺了下去,玉华这两日心中悬着的巨石总算落下了一半,心下也松快了不少,闭上眼时,脸上仍留着些许笑意。
因第二日要进宫面圣,寅时中刻,那刘嬷嬷便在内室门外叫两位主子起床了,玉华一贯睡的轻,一听呼喊,便马上醒了过来,她刚想翻身坐起,却突然发觉自己右臂麻麻的似乎动弹不了,仰脸四下一看,却是被唬了一跳。
也不知何时,她自己整个人都挤到了那李纪宽厚的背上睡着,右边的膀子都半塞到了他的身下,难怪已经发麻了,玉华脸上一红,连忙小心的抽身慢慢移了出来,心道,怪不得夜里发梦被火炉烤焦了自己绣花鞋和襦裙呢,原来是因为挨着这个人形火炉的缘故。
玉华刚刚抽身出来,那李纪也有些茫然的醒转过来,他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不由探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背。
为了迎接这定国郡公小两口的到来,连那崔皇后也一早移驾到了圣上所居住的钟鸣殿等待了,甚至太子夫妇也特意从东宫赶了过来凑趣,而不是坐等着他二人等下去拜访。
玉华两人乘着圣上亲派的车辇到了钟鸣殿前,由宫人扶着下了车,李纪在前面正要跨步向前,玉华在他身后轻轻叫了一声:“郡公爷先等等!”
李纪一呆,便停了下来,玉华连忙疾走了两步到了他身前,略微踮起脚尖,伸出两只纤白的小手,替他将歪斜在一旁的披风带子拉出来重新系了一下,又小心打理整齐了,这才仰脸冲李纪一笑,柔声说道:
“好了!”
李纪心里虽然知道玉华如此行事都是因为自己昨晚的特意吩咐,但事前也是一点也没有准备,此时看着眼前一张清丽艳绝的小脸,鼻端又传来那熟悉的腊梅香气,面上顿时一烫,已然是慢慢涨红了脸。
玉华也并没料到这李纪此时会脸红,忍不住就要偷笑出来,连忙垂下脸拿袖子掩了掩,才总算遮了过去。
可两人间这般情形落在了外人眼里,分明就是一副小夫妻好的蜜里调油,你侬我侬的肉麻景象,今日奉命来迎接李纪进去的,是他的老熟人,曾经负责替他打点新昌坊的大内监刘灵,他此刻就立在李纪两夫妇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自然是将两人神情间的细微变化都看在了眼里,心里马上想着,等下定要将这一幕细细禀告了圣上知道,好逗他老人家一乐。
待进到殿内,二人依礼分别叩拜了圣上皇后,及太子夫妇二人,随即便被圣上李盛一叠声的免礼,给让到了殿下的早设好的矮几后跪坐下了。
这样正式觐见的场合,大家的问答自然逃不脱那一套程式,也说不了什么太家常、太私房的话,可是只要几位圣人问起这李纪玉华二人有关的话题,两人总要先对视一眼,才微笑答话,其情意绵绵,也无需言语再多作表述了,那李盛坐在龙椅上看了,直乐的眉开眼笑,龙颜大悦。
崔皇后崔泽芳脸上自然也是笑意盈盈的,不但如此,似乎是看在玉华的面子上,她对李纪的态度也比从前亲热的了许多,既问了他府上的安排的细节,又问了他原来征战中留下的一些伤病,最后十分满意的对二人说道:
“你们两个如今这样甚好,原来五娘虽然是个极好的孩子,却过于小心谨慎了些,不管在家里还是我这里,从来都是一个不肯多说一句,多动一下的性子,哪里像个小娘子,倒像个小老太太一般,纪哥儿呢,也素来是个不喜说笑的脾气,现在一成亲,两人脸上的笑模样都多了不少,这样才对吗,年轻夫妇可不是就应该如此吗,当初圣上要将五娘指给纪哥儿时,我还担心你们两个年龄差的太远,难免会有些不和谐,现下看来,倒还是圣上您独具慧眼呐!”
崔皇后说完,便抿嘴笑着看了李盛一眼,得了崔泽芳这般的打趣,李盛不由是从心里乐了出来,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而坐在殿前的太子妃夫妇二人,却是神色各异,太子妃车芷兰倒还好,仍是她惯有的肃然神情,而那太子李济民在听到崔皇后说到年轻夫妇相处之道时,脸上却不由闪过一丝阴霾与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