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一边缓缓起身,一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李纪这才回过神,他脸上神情不变,只连忙转过身背对玉华坐好,嘴里说了一句:“你过来坐吧,我有事情与你商量。”,语调仍是十分平和,对他而言,甚至可算的上有几分轻柔。
这些日子玉华身上有伤,两人便名正言顺的分榻而睡了,一下子少了许多尬尴,彼此倒相处的平和了起来,玉华也移步到了桌边坐下,见李纪茶盅里干了,便又帮他满了一杯,李纪颌首谢过了才说道:
“过两日便是那卢彦孝的家宴,此人十分精明狡黠,比你那义父也不逊几分,他夫人王氏也是个厉害的,与你那安邑坊的嫡母是同宗的堂姐妹,我之前与卢彦孝并无多少交往,也不知道他府上的深浅,他这次除了我,还邀请了军中的各位大将与兵部下属,人员极为复杂,你在应酬时恐怕要多加小心,不用想太多,只作出腼腆羞涩的样子,尽量少说话便是。”
玉华听了他的话,只默默的点了点头应下,心中却是转起了念头,这卢彦孝她自然是知道的,按着师傅的评价,此人身拜当朝尚书令,是唯一在朝堂上有实力可与崔泽厚一争的文臣,按理说难免要受到崔泽厚的打压,可他却能一边联手卓王府永兴坊控制军中,暗地里向崔府卖好,一边又在明面上尽忠职守,并不十分对崔泽厚示弱,如此纵横捭阖下,反让他既在清贵一流中得了名声与支持,又深的皇上圣心,倒让崔泽厚一时犹豫不绝没有下手将他彻底降服。
今日这李纪如此重视这卢彦孝的家宴,想来是要为了太子拉拢他的,自己倒也可以仔细观察一番,不知道这卢府的王氏与那永嘉坊的顾氏及安邑坊的王氏相比,又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李纪见玉华愣愣的有些出神,便也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上次所说的条件......”
谁知他话才说了一半,门口稀里哗啦一阵乱响,那阿初仿佛刚挣脱了什么人的拉扯一般,脚下带点踉跄的就进了房内,手上托着一盘刚沾了水鲜艳欲滴的紫葡萄,她进了屋内,只匆匆忙忙行了个不成样子的福礼,便径直来到了李纪的身边,半蹲下身子,将那托盘高高奉上,娇声说道:
“郡公爷,这是那永嘉坊崔夫人送来的,夫人一早吩咐奴婢说爷您爱吃这个的,请爷尝尝吧。”
这阿初今日里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脸上脂粉擦得精致娇艳,一对软嘟嘟的红唇比那葡萄看着还要诱人,一身桃粉配松石绿的裙衫,平领开的颇低,她此时这样的姿态蹲在李纪跟前,胸口的雪白沟壑颤巍巍的呼之欲出,连玉华都不忍不住勾着头看了好几眼。
李纪脸上难得的和煦顿时烟消云散,他右手忍不住一把就摸向了腰间,玉华一见他神情不对,连忙咳嗽了两声,声音里带了些恼意的斥责道:“阿初你这是怎么回事,主子也没叫你,你就敢贸然进来了?!”
阿初好似没料到五娘会突然对自己发难,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玉华,她这样的姿势半蹲着本就有些费力,此时惊吓之下,整个人都不由打了个哆嗦,而那阿秋没拦住阿初后,便一直躲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此时听到五娘发火了,急忙也通禀一声就走了进来,嘴里一边替阿秋赔罪求饶,一边从阿初手上接过托盘放在桌上,又下死力拉着她便往外走去,那阿初似乎还不死心,被阿秋拖着还回过头来看了李纪好几眼,见郡公爷一双眼死死盯在自己身上不放,不由又来了精神,扭着身子水蛇般的来回挣扎起来,指望着李纪能开口将自己留下。
李纪自然没开这个口,他夫妻二人便这样坐着,看那阿秋将阿初硬拖了出去,半响,李纪才开口沉声说道:“这个贱婢是发疯了吗?”
玉华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也很无奈,犹疑了半响,才低声说道:“她大约是得了刘嬷嬷的指使吧,前两日我胳膊还没好的时候,刘嬷嬷话里话外的暗示了我几次...今日又来问了一回,我不好明着回绝她,便含含混混的随便说了两句,那刘嬷嬷大约是误以为我同意了,所以......”
李纪一听竟然是这个缘故,不由便怨怼的斜了玉华一眼,玉华自知理亏,又不想正面承认,便转了转眼珠想要换个话题,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情急之下便顺手捏了一颗葡萄递给李纪,假笑了一下说道:“这葡萄还真是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李纪本想再埋怨她两句的,见她突然递了葡萄给自己,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着,难得露出几分心虚的模样,一时倒也说不出口了,伸手接了葡萄放入口中,想了想又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说那个阿秋是个有办法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也真是个没用的。”
玉华听到他突然抱怨起阿秋来,语气中倒是一副指责阿秋没有保护好他这个大老爷们的样子,心中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没忍住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李纪自己说完后也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味,此时见玉华这样,脸上顿时尴尬起来,忙端起茶掩饰着喝了一口,玉华连忙也忍了笑说道:
“阿初和刘嬷嬷那里我会先想个法子对付着的,今日的事情不会再有了,还请郡公爷放心吧。”
李纪嗯了一声,想了想脱口而出说道:“不过也不用多费什么功夫,反正你的伤也已经好了......”
李纪这话一落地,室内顿时静了下来,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各自喝茶吃葡萄忙碌起来。
到了夜间,玉华早早就洗漱好上了床,也不等李纪动作,自己裹好了两床被子还不够,又将那兽皮毯子也卷在了身上,整个人好似一个包的鼓鼓囊囊的春卷一般摊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