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思维的主导下,中国电影表面上看起来很风光,但实际上根基却被毁掉了。精英们推崇的艺术片晦涩难懂,导致观众逃离电影院;电影院由于不赚钱,只能改成歌舞厅和录像厅;电影厂由于不赚钱,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包袱,连供暖费都交不上。到了90年代中期,中国电影彻底雪崩。
可精英们从来不认为这是自己造成的,把问题推到审查上,说是审查导致了中国电影的困局;把问题推到政策上,说政府不拿钱支持他们搞艺术;把问题推到观众身上,说“中国电影垃圾是垃圾观众太多”,说是在“包饺子喂猪”。
鲁先生曾经说过:“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子的希望。”
许望秋就是那个跳出来大嚷的人,从78年发表《论中国电影语言的现代化》开始,他就一直试图通过自己的文章和电影改写中国电影的未来。但他没能扭转局面,精英们依然像上一世那样把持了中国电影的话语权,商业电影被蔑视,商业电影导演被攻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喊声惊醒张一谋、吴知柳他们。
现在许望秋带着这群同样清醒过来的人准备发出更大的声音,通过西柏林电影节这个舞台向世界发出声音,想要惊醒更多的后来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希望自己这几颗小火星,将中国电影这片杂草丛生的荒原点燃。
张一谋、吴知柳他们受许望秋的影响很深,不过他们终究是成年人,不同的生活经历,让他们的思想和理念都各有不同。张一谋认为电影应该民族化,应该寻找民族美学;吴知柳认为电影应该追求纪实性,应该关注当下生活;刘林认为电影应该追求视觉效果,要紧紧抓住观众……在讨论的过程中大家有分歧,有争论,甚至有争吵,但大家都清楚面对中国电影的困局,必须抱成一团,才有可能打破“铁屋子”。
整个讨论从晚上八点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最终讨论出了十条关于这场运动的基本原则。尽管已经是凌晨两点,可他们一点困意都没有,心里都烧着一把火。他们都对中国电影的现状不满,对中国电影的未来充满担忧,他们希望用自己这把火照亮中国电影阴云密布的未来。
在场众人都能写东西,能写剧本,也能写评论,不少人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过小说。不过最能写的无疑是许望秋,而且他是带头大哥,大家都推举他来执笔,其他人作补充。
夏刚提议为了庆祝取得阶段性胜利,大家应该干一杯。他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积极回应,都认为应该庆祝一下。夏刚拿起酒瓶准备倒酒,发现酒瓶空了,起身道:“你们稍微等我下。我去拿瓶好酒过来。”
夏刚咚咚地跑出去,又很快咚咚地跑了回来。他将手里地酒瓶往桌上一搁,得意洋洋地道:“我这里有瓶好酒,今天高兴,我们把这瓶酒喝了。”
刘林看到那酒瓶大叫一声“茅台”,一把从夏刚手中将酒瓶夺走。他打量着手里的酒瓶,发现跟外面卖的茅台不大一样,酒瓶是黄麻釉酱瓶外施麻黄釉,色泽稳重,通透品莹;瓶底收口露胎,瓶身略瘦,好奇地道:“这茅台跟商店你卖的不一样啊,看起来好像很贵的样子。”
刘林这么一嚷嚷,吴知柳他们也注意到了这酒瓶跟平常看到的茅台不大一样。
赵禁是赵单的儿子,见多识广,见过这种酒瓶,吃惊地道:“这不是特供茅台嘛,是国宴的时候中央领导喝的,不对外销售的。夏刚,你从哪儿搞来的?”
夏刚得意洋洋地道:“别人送了我爸几瓶,我爸一直没舍得喝。我偷了一瓶出来,准备《浴血擒魔》正式上映后,拿来作庆功酒的。我觉得咱们现在干的事,比《浴血擒魔》上映更值得庆祝,就把酒拿出来了。”
众人听到这是特供茅台都激动了,毕竟是领导才能喝的酒,普通人想喝,就算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他们从刘林手中抢过酒瓶,轮番把玩,就像欣赏稀世珍宝似的。
酒瓶转了一圈,转到了许望秋的手中。他拿着酒瓶把玩了一番,看着夏刚,笑道:“那我就把酒打开了哦?”
夏刚豪气十足地挥挥手:“开啊!我拿过来就是让大家喝的。”
许望秋拧开酒瓶盖子,给面前的七只杯子倒上酒。他将酒杯端起来,目光在张一谋他们脸上缓缓移过,用略显激动的声音道:“不管我们这场运动能不能成功,不管最后的结果会怎样,但至少我们为此奋斗过,我相信历史会记住这个夜晚,会记住有一群人为此努力奋斗过。为了中国电影,为了中国电影的未来,让我们干杯!”
张一谋他们都端起杯子,眼睛中燃烧熊熊烈火。就像许望秋说的那样,不管这场运动能不能成功,不管这场运动的结果如何,作为这场运动的发起人他们将被历史铭记。他们端着酒杯,激动地喊道:“为了中国电影,为了中国电影的未来,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