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廿廿都这么着自己嘀咕半晌了,月桂便看着也乐,小声跟四喜说,“……是有些年没见主子跟自己这么过不去的了哈?”
四喜便也忍着乐,“可不是嘛。对了,上回是什么时候儿来着?”
叫四喜这么一问,月桂猛地一震,笑都收敛了起来,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四喜被吓了一跳,急得也顾不得什么,伸手抓住月桂手肘问,“你怎么着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你可别吓我……”
月桂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四喜手里抽回手肘来,“咳,跟你没关系,你别瞎寻思。我啊,是冷不丁想起来主子上回这么糊涂是什么时候儿的事儿了。”
四喜听着月桂的头一句话,神色不由得黯然下来,松开手别开头去,“哦。”
他心思沉下去,便连月桂后头那句话都没什么兴头儿了,“你想起来就好。主子身边儿,顶数你心思最细,谁都比不了。我终究是枉跟着主子这么些年,竟然连什么都记不住了……”
月桂纳闷儿地瞅他一眼,“你这是自怨自艾什么呢?我说的也不是坏事儿,怕是好事儿!”
四喜这才霍地抬起头来,“好事儿?”
月桂含笑点头,“要不咱们都一时想不起来了呢,因为啊,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儿了!”
四喜继续傻,“十年前?”
月桂无奈地叹口气,“好嘛,这算不仅是主子傻了,皇上跟着傻,现在连你也一遭儿都傻了。”
四喜还没寻思过味儿来,“十年前,怎么回事儿啊?”
月桂轻笑莞尔,“……主子十年前怀着三阿哥的时候儿,可不是也这么脑筋转不过弯儿离开好些日子去?”
四喜这才惊喜得眼珠子好悬没瞪出来,“你,你难道是说……可、可是我却什么都瞧不出来啊!”
月桂便也忍着笑道,“我究竟也是猜,自然是不敢作准的。咱们什么都看不出来,必定是日子还早呢。”
月桂说着将手里的活计都扔给四喜,“不成,我坐不住了,我现在就去找那太医问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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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桂往外去,因小心着,这便听见后头有簌簌的脚步声坠着。
月桂一惊,赶忙回头,却见是四喜跟着一起出来。手里甚至还抱着她方才丢给他的活计呢。
可见他出来得急,什么都没顾上,直接迈步就朝外走了,浑然忘了手里还捧着活计呢。
月桂便无奈地笑,站在原地等他走上来,“你跟出来干嘛?瞧瞧你手里,还没放下活计呢!”
四喜这才愣了,赶紧垂头看一眼自己手里,尴尬地直乐,“没事儿!都是针线布料,轻丝拉薄的,一点儿都不坠手。”
因这是在行宫里,一切都不似在京里那么森严,月桂这会子心下倒也涌起一股子轻松来,便立在月亮地儿下侧头瞅着四喜乐,“……那你倒说说,你跟着出来干嘛来了?这是行宫里,我难道还能走丢了不成?”
四喜却摇头,“……可是,究竟男女有别,又这么晚了。”
他神色黯然了一下儿,避开月桂的目光,“咱们虽然都是主子跟前儿伺候的,可是你终究跟我们是不同的。”
月桂便也明白了。因在行宫里,又已经是夜晚了,一个官女子单独来见太医,终究不是那么合宜。
月桂自然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可是一来是冷不丁想到那事儿的,且又是天大的喜事,她就恨不能立时就得着确信儿,这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二来,她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如今她也三十了,在宫中已是当了多少年的姑姑,渐渐地便也不再那么在乎男女之分。
甚至——她有时候儿也有些模糊了自己跟太监之间的界限,总觉着自己也跟女版的太监一样儿了,在宫里的性别是没那么要紧的了。
可是这会子她还是听出了四喜话中的苦涩,她忙笑道,“瞧你,说什么呢?咱们都是主子跟前的人,便没什么不一样儿去。”
月桂为免四喜心下再不得劲儿,这便甩头道,“那咱们就一起去问问那太医吧!若能坐准那喜信儿,咱们两个一起知道的,那这欢喜便也多加了一倍不是!”
终于得着月桂主动的邀约,四喜便心下什么不得劲儿都放下了,一张笑脸扬在月光下,“……好,咱们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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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四喜跟着,月桂出入果然方便了许多。
便是到了太医们值房门外叫门儿,心下都硬气了许多。
知道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姑姑,太医们自没人敢怠慢的。几个当值的还都特地出来向月桂问声好。
那永泰也闻声出来,知道不便将月桂给请进去,这便引着月桂和四喜到了一旁的僻静之处。
“……二位这么晚了来找我,难不成是皇后主子身上有什么不安乐的去?”
月桂想想,便道,“若说这个,我们两个却是外行。我倒是想用这话来求问那太医您的啊,您说皇后主子身上,可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没?”
那永泰便是一怔,随即已是会意。
那永泰举起拳头堵住嘴,空咳了两声,“不瞒姑娘,现在不是我能说话的时候儿。一切,都得再等等。”
月桂听见这话便足够了,已是欢喜得不知该怎么好,因着那永泰也不是外人,这便攥住了四喜的衣袖子,原地蹦了两下儿。
四喜都看傻了。
这么些年,月桂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姑姑的模样儿,极其极其地罕见如此时这般小女儿的情态。
那她这会子……呃,是了,她自然是因为主子的喜事,才会这般一时放下了素常的矜持去。
她不是,因为他啊。
可是他却还是欢喜的,不管她是因为谁,可她是真真实实地在他眼前展露这一面,而不是在别人面前,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