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换了一身西装,伍长青才赶往会客厅,他喜欢穿长衫,不过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多年他已经养成了穿西装接见外宾的习惯,走进会客厅,双方礼貌的进行一番介绍之后,罗书亚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叽里呱啦的说的又快又急。
不等他说完,伍长青就很不礼貌的伸手打断他的话头,径直道:“据调查,天津教案的起因,是贵国领事丰大业带兵擅闯我国三口通商衙门,并开枪恐吓我国官员,随后从衙门出来,又开枪射击天津知县,误杀一个随员,从而激起民愤,酿成大乱。
丰大业不熟外交礼仪,骄横跋扈,胆大妄为,鲁莽愚蠢,贵国派遣素质如此低下之人前来我国做外交官员,究竟是何居心?我希望贵国给我国以及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各国一个明确的交代!”
被很不礼貌的打断话头,罗书亚就满肚子不快,听的翻译,见的对方倒打一耙,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登时就气的说不出话来,教堂被烧,领事馆被砸,外交官员被杀,神甫、修女死了几十个人,居然还要他们给一个交代!
英国、俄国领事听完翻译也是愣愣的看着伍长青,心里震惊之余都隐隐觉的有些不妙,实在是这态度太强势了,压根就不象妥善解决问题的态度,俄国领事孔气当即就打定主意,少开口或者是最好不开口,犯不着得罪元奇。
崇厚表面上是一脸木然,心里却是惊涛骇浪,早就听闻元奇对外强势,没想到竟然强势到这个地步,依照他的想法,必然是先安抚,毕竟人家死了那么多人,教堂和‘仁慈堂’也被烧了领事馆也被砸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敢倒打一耙,这也太....强势了!
事情的起因,罗书亚也询问过紫竹林的各国洋人,多少了解一些情况,起因应该是清国百姓围攻望海楼教堂,对方如此说,是将责任全部推到死人身上,明摆着是没打算妥善解决这事。
他脸色一下就胀的通红,“不论是什么起因,贵国官员唆使暴民残杀我国外交官员和传教士,烧毁教堂,领事馆,抢劫洋行,践踏法兰西帝国国旗,这是严重践踏法兰西的荣誉,挑衅法兰西的尊严!如果不能给我国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国不惜以鲜血来维护法兰西的荣誉和尊严!”
听完翻译,伍长青沉吟了一下,才慢条斯理的问道:“如何才能让贵国满意?”
这态度转变的有些快,罗书亚心里有些疑惑,斟酌着道:“赔修被烧毁的教堂、育婴堂、领事馆,隆重安葬遇害的领事传教士等,惩办与此案相关的官员,缉拿所有个凶手。”
伍长青看了他一眼,道:“礼葬所有的遇害者,缉拿所有的凶手,这两点我们同意,其他两点不可能!贵国若是不满意,尽管开战,我国随时奉陪!”说着,他站起身快步离开。
听的翻译,罗书亚脸色登时一阵红一阵白,这是什么意思,逼迫法兰西发动战争?还是压根就没将法兰西放在眼里?
看着满屋子面面相觑的西洋人,崇厚心里说不出的快意,软柿子捏多了,这下碰上硬茬了吧,扫了众人一眼,他喜滋滋的起身脚步从容的踱了出去,百闻不如一见,元奇的强势,今日可算是真正领教了,“尽管开战,我国随时奉陪!”一路上,他耳边都回想这句话,太解气了!
灰头土脸的回到紫竹林,罗书亚立即向国内拍了电报,详细禀报这一情况。
李维海也赶紧向新任公使威妥玛如实汇报这一情况,并在末尾提了一句,清国似乎有意挑衅法兰西,很是反常!
俄国领事孔文也向国内发了封电报,“清法有可能爆发战争,甚至可能是东西方大战.........。”
崇厚则是将经过详详细细写了封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现在的八百里加急也就是通过火车传递。
天津城内,解除戒严之后城内的气氛随之一松,张光藻召集一众缙绅说的话迅速的散播开来,时间不长,伍长青与西洋各国领事谈判的情况也传扬开来,天津城的气氛一松再松。
当务之急是缉拿凶手,天津官员士绅商贾百姓人人心里都清楚这一点,不论谁对谁错,毕竟是数十条人命,岂有不捉拿凶手的道理!不缉拿凶手,既没法给洋人交代也没法给朝廷交代,要想尽快平息这场风波,就必须尽快将凶手交出去,否则整个天津的百姓都有可能遭殃。
官府只将凶手局限在混星子头上,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一时间,天津城内所有是士绅商贾百姓包括帮会在内都迅速的行动起来,或是举报或是劝说主动投案,有的干脆就是直接扭送,天津县衙府衙登时忙碌不堪,天津的混星子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天津东门外,元奇收容院。
天色麻黑时分,宋子皋领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快步走进了收容院后门,一个早就等候着的年轻人领着两人来到一间小偏房里,点上蜡烛,送上茶水之后才道:“二位稍候.....。”
话未说完,杜明堂已经快步进了房间,摆了摆手屏退那年轻人,他才低声道:“什么事,非的急着要见我?”
宋子皋连忙起身抱拳道:“杜兄,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当初是小弟请水火会的兄弟们帮忙........。”
“等等。”杜明堂眼睛一眯,冷声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听的这话,那精壮汉子连忙拱手躬身道:“咱们两个堂口已经有十几号兄弟被人指证抓进了县衙,还望杜兄不吝援手,水火会上下必定铭记大恩。”
看了他一眼,杜明堂才道:“你急什么?不是说斩白鸭嘛,大不了吃点苦头。”
那汉子苦笑道:“杜兄,数十条人命,哪有那么多白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