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入冬之后,天气便一日冷似一日,随着天气逐渐变冷,声势浩大的京师改建工程逐步停了下来,但京师的繁华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大大小小的茶馆、酒楼、戏园几乎都是人满为患,因为拆迁和工程,不少京师居民手头都显的十分宽松,日子过的自然也就滋润起来。
内阁总理大臣官邸——首相府,二楼宽大且暖气融融的办公室里,奕?仔细的翻看着才呈报上来的京师改建工程项目的进度报表,元奇对于京师的改建十分重视,仅是前期整改修建工程就划拨了三千万元,这在以前根本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王爷——。”秘书进来轻声禀报道:“翁同龢在外求见。”
翁同龢?奕?略微觉的有些意外,翁同龢在立宪之前是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之后划归外务部,但素来不受重视,他来做什么?犹豫了下,他才吩咐道:“让他进来。”
依旧留着辫子,但却身着西装的翁同龢稳步进来,他是咸丰六年状元,祺祥四年奉旨在弘德殿行走,授读祺祥帝,行礼之后他便沉声道:“禀王爷,皇上前先日子在西苑着凉,病情渐重,据太医李竹轩诊断......,皇上似有天花之喜。”
天花?奕?不由的一愣,这年头天花可是能要人命!他连忙问道:“皇上难道没有种痘?”
他如此问并非无因,从康熙朝开始,大清就已经开始接种牛痘以预防天花,到的嘉庆时期,牛痘疫苗的接种范围已经从北方扩大到了南方,普及全国范围,皇上怎会染上天花?
翁同龢也是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即回道:“下官亦不知是何原因,但皇上症状,确系天花无疑。”
祺祥今年才十九岁!奕?略微沉吟才道:“着太医院悉心医治。”顿了顿,他接着道:“皇上病情随时禀报。”
“是,下官遵命。”翁同龢连忙躬身道。
祺祥确系染上了天花,从十月三十日发疹到十一月初九,满脸都是灌浆饱满的疹泡,不过气色还算不错。
上海,镇南王府,长乐书屋。
“皇上怎会染上天花?”赵烈文有些不确定的道:“牛痘疫苗的接种本就是从北方传到南方,皇室应该更为重视才是......。”
易知足却是清楚的知道同治也就是现在的祺祥是死于天花,后世对于同治的死因有三种说法,天花、梅毒、天花与梅毒并发症。
第二种说法,显然不可信,且不说同治有没有机会出宫逛窑子,即便是染上梅毒,也不至于十九岁就死于梅毒,这年头梅毒虽说是绝症,却也不至于死那么快,梅毒的潜伏期很长,发展到后期至少也需要五六年,同治不至于十三四岁就出宫逛窑子了罢?
如今看来,祺祥染上天花是确证无疑的,至于有没有染上梅毒,导致天花与梅毒并发症就难说了,易知足也没心思去探究,毕竟祺祥还是大清的皇帝,染上梅毒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略微沉吟,他才道:“天花的死亡率极高,祺祥又无子嗣,叮嘱奕?一声,须的未雨绸缪,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这话明摆着是对于祺祥的康复不抱什么希望,赵烈文不由的一愣,“皇上风华正茂,不至如此罢?”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幽幽的道:“天有不测风云。”
京师,紫禁城,养心殿。
慈安皇太后眼圈微红的望着龙塌上昏睡的祺祥,从昨日(二十三日)起,病情就开始恶化,人也变的虚弱不堪,令的她忧心不已,自祺祥出痘,她就请了‘痘神娘娘’供奉于养心殿,又在礼部给诸天众圣加封号,令群臣上如意,并亲自去寿皇殿默告祖宗,祈求列祖列宗保佑。
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但祺祥的病情却依然是一天天的恶化,她心里又是凄苦又是惶恐,伫足静立了一阵,她才快步出了寝宫,边走边问道:“御医何在?”
一直在寝宫门外恭候着的御医李竹轩连忙上前跪下,道:“微臣叩见皇太后。”
“皇上病情如何,如实奏来。”
重重的叩了个头,李竹轩才闷声道:“回禀皇太后,皇上脉息皆弱而无力,腰间肿处,两孔皆流脓,亦流腥水,且根盘甚大,渐流向背,外溃则口甚大,内溃......。”
慈安皇太后脸色越发的阴沉,打断他话头,沉声问道:“哀家只问一句,可有把握?”
祺祥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李竹轩哪敢说有把握,只得将头在地面上叩的碰碰作响,慈安心里难受,却也没迁怒他,转而吩咐道:“请恭王进宫。”
奕?也已得知祺祥病情恶化,听到慈安宣召,不敢有半点耽搁连忙换了朝服匆匆赶进宫来,进的养心殿东暖阁,他依然依照原本的礼仪叩请圣安,礼毕才起身踱到珠帘前跪下,随即听的慈安柔声道:“皇叔免礼,赐坐。”说着又吩咐道:“赏茶。”
待的奕?谢恩之后,她才缓声道:“皇上的病情自昨日就开始恶化,一众御医束手无策.....,皇叔可有良策?”
奕?不假思索的道:“微臣恳请允准西医进宫.......。”
召奕?进宫,慈安心里就已经存了聘请西医入宫的念头,在御医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西医,这些年随着天津开埠,随着朝廷与英法关系的大幅改善以及西洋各国陆续在京师建立公使馆,大量的西洋外交官员、传教士、商贾进驻京师和天津,西医也随之在京津扎根。
京津除了洋人开办的西医院外,还有元奇开办的西医院,京师的陆军医院、天津的海军医院,短短不过十余年,西医发展势头迅猛,已然形成与中医分庭抗礼之势。
不过,对于请西医进宫慈安心里还是有些顾虑,西医又是麻醉又是动刀,还不允许旁观,等若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到对方手里,略微沉吟,她才道:“皇叔认为哪家西医更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