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与文彦博、韩琦的关系可算不上好。
狄青早逝,只怕与这二位的逼迫也有些关系,即使不说这个,当初狄青被这二位欺凌之事,特别是韩琦当众羞辱狄青,以小错杀他手下悍将焦用,还令一歌妓以“斑儿”称呼狄青,这些都是韩琦理亏。
狄青死后,狄家便家道中落,狄青五子,也只是班直之类的小官,到了狄青孙子狄偁这一代,更是连象样的官职都没有,后来周铨觉得狄青有功于国,才将之寻来,在他手下充任一小吏。
不过这一次要对付文维申等,周铨事先就将狄偁调至洛阳,此时他一露面,自报身份,文维申与韩家兄弟就知道不妙了。
“狄武襄忠义一世,你竟然投靠了周贼?”韩膺胄怒道。
“多谢多谢,韩琦的后人赞我祖父忠义一世,当真让我受宠若惊,不过我祖既然忠义一世,那么害得他老人年抑郁而终的,岂不就是奸邪?”狄偁望着这几人,哈哈一笑,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
家族三代积怨,到了今日,终于可以一平了。
周铨将他从汴京市井中找出来后,专门往法官这方向培养,当时就告诉他,终有一日,要为狄青洗冤。他家道中落后在京师倍受人歧视,甚至沦落到要卖卜算命为生,因此也甚为争气,将这当成自己重振家业的唯一机会,牢牢地抓住了。
他感到畅快,文维申与韩氏兄弟则甚为难堪。
文维申略一沉吟,叹着气道:“狄世兄,你可知道周贼用你之意?他若是派遣亲信对付我等,那就是残害忠良,少不得要在青史留个骂名,可是让你来,则是报私怨,这青史骂名就被武襄公和你背了……”
“前朝之史,后朝修之,君上已经给我看了他对宋史的编修计划,其中特别有韩琦杀焦用和辱我祖之事,君上说韩琦乃奸邪小人,倚势欺凌国家功臣,故此大宋边患连绵,虽是始于太宗之派,但到韩琦之时,才致无可收拾。所以,青史之上,韩琦小人奸邪之名是少不掉了!”
“胡说,胡说,这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韩家兄弟顿时跳将起来。
“若韩公是小人,那岂不是说范文正公也是小人一党?”便是富柔直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
“庆历党人,诸公皆被贬斥,唯独韩琦,转日便又入中枢,与群丑同列,安敢与范文正公相提并论?”狄偁不敢对范仲淹不敬,因此巧言辩道。
他这是强辩,实际上当初韩琦也在地方上辗转十载,这才重回中枢。但重回之后,便为相十载,成为三朝“贤相”,而其余如范仲淹等,则不能如他一般,成为政坛不倒翁。
所以韩琦虽然未必是真的小人奸贼,但说他是正人君子,恐怕也有些不适合。
狄偁抓住这一点做文章,文维申心中一动,便知道所谓周铨要编宋史之事,恐怕也是狄偁自己扯来鸡毛当令箭,未必是实。不过狄偁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上,负责审理他们,也可以看得出,周铨对韩琦、富弼、文彦博等都没有多少好感。
文维申这倒是错怪周铨了,因为西军出身的身份,周铨对韩琦确实没有好感,但对富弼与文彦博倒没有那么多的意见——之所以有意见,还是文维申等为先人惹来的祸端。
文维申等最大的倚仗,不过是先人留下的名气罢了,既然如此,就坏了他们最大的倚仗!
“你们这样倒行逆施,终会有有识之士站出来,与你们斗争,让你们遭遇失败!”富直柔叫道。
“有识之士?我们就是有时之士!”狄偁冷笑了一声:“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必走霉运,还是少说些废话,老老实实招供为好。”
“招供?”文维申目光一凝:“招供什么?”
“勾结乱逆,欲害殿下,谋反作乱……看来你们还没有得到消息,那么我就给你们说清楚来吧,文维申,你的宝贝义女已经将你们全都卖了!”狄偁咧嘴笑道。
此语一出,原本还对未来抱有一线希望的文维申顿时软瘫下去了。
“这……这……”
“蔡瀛,孔彦舟……”狄偁说了一串名字,一边说一边在注意观察众人的神情,说了六七个后,他停了下来:“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么?莫怪我不提醒你们,坦白可以从宽,顽抗则必死,甚至祸连家人!”
文维申抿着嘴,脸上已经再无半点血色。
“朝廷……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吕好问颤声道。
文维申心中暗叫了一声糟,果然,狄偁咧开嘴笑了一下:“朝廷……哦,对了,那手帕诏也已经找到了,你们所说的朝廷,很快就会不存在了。啧啧,君上原本还想让大宋有一个比较体面的结束,你们这些蠢物,却连这最后的体面也不给大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