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授权您为我丈夫做任何类型的检查、治疗甚至手术。只要您认为有需要,我全部授权。”说到这里,这个仿佛什么都不怕的女人的声音第一次有些发抖,“我只求您救救他,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才九岁,一个月之内连父母都去世的这种打击……她承受不住的……”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已经开始了哽咽。
“我不怕死,我只怕她以后没人照顾……”在提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这位无所畏惧的母亲突然变成了最胆小的孩子,她的哽咽逐渐变成了哭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都做不了……”
孙立恩捏着电话的手逐渐变紧,然后慢慢松开。他安慰了几句这个了不起的女人后沉声道,“请您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去救治钱国建的。”
作为一个医生,孙立恩现在能够给到患者家属的安慰少的可怜,但他仍然在努力安慰着电话那头素未谋面的同胞,“我们现在对这种病毒的了解正在逐步加深,很多现在没有办法处理的症状,可能一两周之后就能有更好的方案。我们现在准备给钱国建用的药,就是用来帮助他度过这几周的——他还有希望,您千万不要绝望,还没有到该绝望的时候!”
“我们一定尽全力去救治他,您也一定要坚持下去。”孙立恩在电话这头认真道,“一个九岁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也不能失去妈妈。我们全体医务人员都会拼尽全力,也请您再坚持一下!”
挂掉电话,孙立恩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自从来到云鹤之后,除了感觉到疲劳以外,孙立恩最主要的感受就是沮丧和负能量——这么多重病人,却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被抢救回来,这对每一个医生的积极性和自信是巨大的打击。虽然仍然努力在工作着,但孙立恩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好。
每天穿上防护服,他感觉自己更像是在例行公事似的在对这些患者进行临终关怀,而非积极治疗。虽然他确实也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但感觉上就像是在临终关怀似的。
但现在,孙立恩却仿佛突然从这个梦魇中清醒了过来似的。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对患者和患者家属有多么重要。
他在为一个无所畏惧的母亲救治自己的爱人,在为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女孩拯救她的父亲。
他和这支医疗队来到云鹤,是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是为了拯救一个又一个人的家人、爱人、亲人。
孙立恩猛地拍了两下自己的大腿。手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健康所系,生命之托,怎敢不尽心尽力?
“给床做胸部b超,看一下水肿面积。”孙立恩快步走出办公室,他要和这个该死的病毒再正面较量一场,“把患者的出入量统计一下,推rrt过来!”他顿了顿继续道,“给床开g托珠单抗,毫升生理盐水稀释后静脉滴注——滴注时间控制到一小时以上。”
“孙医生,家属同意了是吧?”内分泌科的蒋庆敏主任凑了过来,他看着孙立恩道,“给这么大剂量的托珠单抗……会不会有点太激进了?”
孙立恩决定用g托珠单抗的剂量主要出于两方面的考虑——第一,托珠单抗建议单次注射的上限剂量是g;第二,钱国建的中性粒细胞比例指标不太好,目前在左右,这也符合降低托珠单抗使用剂量的指标。正因为如此,孙立恩才决定使用g托珠单抗,而不是按照钱国建公斤的体重,每公斤给与g也就是合计g托珠单抗。
一般来说,患者体内的il-上升会快速刺激中性粒细胞从骨髓内释放出来。大量的中性粒细胞会造成免疫风暴,但另一方面也能减少患者院内感染和感染机会致病菌的风险。
而使用了托珠单抗后,il-的上升会被马上遏制,但这也就意味着钱国建感染的风险会进一步上升。
严重感染是使用托珠单抗的绝对禁忌,因此蒋主任才会有这么一问——北五区是传统的传染病区改造而来。这里的消杀工作进行困难且效果不佳,患者的中性粒细胞比例只有,之后再用托珠单抗,他感染的风险会很大。
“蒋主任,我觉得g的用法没有什么问题。”孙立恩摇了摇头道,“只有活人才用担心被感染的问题,炎症风暴一旦起来,用药就没用了。”
“我明白这个道理。”蒋主任在表示同意的同时,依旧坚持己见,“但这个剂量的风险太大——他又不是一个人在洁净室里接受治疗。至少要给他加些丙球吧?”
“那就再加丙球……加到一天克。”孙立恩沉吟片刻后决定道,“托珠单抗、丙球蛋白和rrt一起上,务必要把他的免疫风暴给我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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