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握住她抓着自己衣襟的小手,这次醒来之后,她就对他更加依恋,每次睡着都要握着他才会安心,所以决定送她离开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看她瞬间泛起水光的眼睛。
轻轻亲吻着她柔软芬芳的手指,微微发凉的手白皙剔透得几乎能被日光穿透,让他的心紧缩闷痛,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的那块血玉。
它还是没有恢复原来黑红的血色,虽然现在已经变成血红,却还是不如从前那般温暖浓烈。
这也是他狠心送她离开的原因。他必须给她最好的休养环境,而不是自私地把她留在身边,让她被外面的混乱压抑打扰。
从沛州到上海有一天两夜的路程,怕安安无聊,小叔走到走廊上带着她看隔壁包厢的几个小孩子踢毽子跳格子。
几个小孩子是跟他们同一车厢的干部家属,父亲在内蒙工作,他们跟母亲生活在农村老家照顾祖父祖母。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知道有小叔这个首长在,小孩子们都被拘束起来不能大声说话更不敢走出包厢,后来还是安安喜欢听他们说话,小叔一人给了他们一把糖才把孩子们哄出来。
几个小孩子从小生活在农村,对什么都好奇,童言童语非常讨喜。争着告诉小叔,他们来的时候跟母亲挤在硬座车厢里一路奔波了几天几夜,回去的时候因为父亲要回上海开会,他们才能沾光在软卧车厢里休息。
周小安躲起来听小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和蔼地跟孩子们说话,咯咯笑着感慨:“他们可算是真正的高干子弟,还要挤硬座!”
能坐软卧车厢的必须是十二级以上干部,几个孩子的父亲至少是厅局级别的干部。
想当初小叔一转业回沛州就鼓动她打着他的幌子耀武扬威!她和沈玫那时候可是高调又奢侈,一副在沛州横着走的姿态!
啧啧!看来她家老干部在这个年代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本以为独自出门要挤硬座的高干子弟已经够难得,吃过晚饭,几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竟然收拾东西准备回硬座车厢了!
一个小男孩儿调皮又胆大,过来跟“首长叔叔”告别:“爸爸要休息了,我们得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过来找首长叔叔玩儿!”
几个孩子里最小的才三岁,被父亲破例留在软卧车厢里休息,母亲走的时候还一脸愧疚,反复念叨着让丈夫“违反纪律了”。
母子几人走了,小叔怕安安心里不舒服,哄她说话:“我踢毽子给你看好不好,其实这个跟颠球差不多,我应该会不少花样。”
却没有提软卧车厢里还有好几个包厢是空着的,可以留母子几人在这边好好休息。
其实那位丈夫一个人住的包厢里就有两张床,即使让妻子儿女在包厢里打地铺也比去站都没地方站的硬座车厢里挤着强很多。
可他们的丈夫和父亲已经做出了选择,外人不能去插手。
这位丈夫和他的妻子儿女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这就是这个年代这个环境下普遍的世界观,他们两人的惊讶才是让人不能理解。
所以他们只能沉默,只能视而不见。
直到睡前,周小安才伏在小叔怀里轻轻跟他道谢:“小叔,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一直以来倾尽所有的照顾和一次次破例,谢谢你对我所有的理解和接纳,谢谢你执意要送我离开。
她深深地爱着这个国家和民族,可她也必须承认,她跟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她可以让自己努力去适应,她也能适应,却要备受磨损和压抑。
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小叔对她胜过一切的爱和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