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领着两个小丫头进屋的时候,牧渔正说着趣事逗得杜子衿轻笑,清越空灵的笑声令人听着心中说不出的愉悦。
宋嬷嬷一扫心中压抑几日的沉闷,笑着出声,“小姐今日只是稍作打扮,便看着如此动人,老奴一时竟也看花了眼。”含笑慈和的目光将杜子衿从头至尾看了两遍,发现她仅仅中规中矩的换上合乎身份规矩的宫装,并未有其他繁多夺目的妆扮坠饰。这一番低调不会冲撞宫里的忌讳,却也掩不住她的出众耀眼,果然只要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宋嬷嬷来了。”杜子衿闻声回头,笑意浅浅的面容让多了一分柔和温润的气质,越发的让人觉得喜爱可亲。
“你们俩把东西放下先出去,嬷嬷有话要跟小姐说。”宋嬷嬷吩咐着跟来的小丫头。
“是。”那两个小丫头对着杜子衿屈膝行礼,随后乖巧的放下盒子便退了出去。
杜子衿瞧着架势便知,宋嬷嬷肯定是有话要对她私下里说,便对还在收拾的牧渔道,“你也先下去,去墨桑那里看看有什么帮忙的,也尽催一催,就说宋嬷嬷也过来了,就等她了。”
牧渔乖巧的应道,“是,奴婢这就过去。”不该她多嘴的时候,她亦是绝不会多说一句。
待到屋里的丫头们全都遣散下去,宋嬷嬷才上前,将搁在圆桌上的盒子一一打开,一边解释道。“夫人让小厨房准备了几道点心,届时进了宫中悄悄的送了圣上身边的福公公。福公公最得圣心,关键时刻也能说上话,是以让小姐先打好关系,关键时刻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杜子衿闻言顿时心下一沉,眼角眉梢淡淡的笑意一点一点隐去。这糕点,是送与福公公还是福公公身后的主子,娘亲难道现在还跟那位纠缠不清吗?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去表衷情?
“福公公常年浸淫深宫,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没吃过?还需要咱们特特带了进去?”
宋嬷嬷轻笑解释,虽然杜子衿知悉父母的秘密三个人心照不宣,但是宋嬷嬷却并不知,是以见杜子衿不以为然倒也没有多心。“你娘亲当年与福公公有几分交情,这交情交情,那是需要时常联系走动的。这糕点虽平常,却也是一份心意。”
杜子衿垂首敛眸,没有再继续质疑。
宋嬷嬷见她不反对了,便又拿起两一个盒子中的东西,仔细慎重的交待。“宫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稍不留神就会身陷囹圄,尤其是小姐……这是您得封郡主之后第一次进宫,是以各宫早已留意你对你诸多猜测,这一趟进宫务必小心,不求出众但求无过。”
杜子衿敛神认真听着,目光扫过宋嬷嬷手中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方丝帕,看绣工花样皆不是出自娘亲,眼中闪过疑惑。
“太子之母云妃娘娘,如今虽说深居简出淡出后宫争斗,养成凡事不闻不问的性子,不过中秋宫宴是大庆,即使再不愿意,也定会出席。夫人当年对云妃有施命之恩,这丝帕亦是当年云妃允诺日后报恩信物。虽说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两人日渐疏远,但承诺不可废。是以只要今日你带着这丝帕,万一有事,尽可找云妃帮忙。”宋嬷嬷将丝帕细细折好塞进杜子衿的袖子里,慎重交待,“这东西关键时刻可保命,小姐定要仔细收好。”
杜子衿敛眸掩去眼底异色,故作不经意的玩笑道。“不过进宫去赴宴,今日同样前去的夫人小姐不知凡几,为何唯独娘亲这般郑重其事,如临大敌?”
宋嬷嬷面色一变,瞬间表情变得极度古怪不自然,大约意识到自己失常便又换上笑脸,怎么看也有几分勉强僵硬。“深宫之中个个都是人精,拜高踩低曲意奉承随处可见,甜言蜜语之下亦是刀光剑影,稍不留神就会断送终身误送小命。是以咱们准备充分,万般小心总归没错。”
“娘亲和嬷嬷太多虑了,宴席上那么多人,圣上携后宫贵人在高台之上,远离众人,哪会有诸多算计手段。”杜子衿笑吟吟的看着宋嬷嬷脸上勉强的笑容说道。
宋嬷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终于挂不住,“小姐切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那皇后和德妃。皇后早年丧子,膝下只有大公主,虽然娘家勉强可依靠,但因着定国公府夫人缘故已经日薄西山,是以皇后地位不稳也连带的嫉恨着定国公府。而德妃……在宫中人缘甚好,但是,总之小姐见了尽可避着点。若是她们私下召见,能推则推,实在推不得,她们宫中赐下的吃食万不可吞下肚子……”时间有限,宋嬷嬷也来不及详说,有些事亦不能明说,倒是心里真有几分着急。
杜子衿前世身为齐王妃,免不了与宫中各位打交道,明着暗着吃了几次亏心中也是有数的。皇后虽执掌凤印,但是年长色衰,又是刻薄强势的个性,早年嫡长子早逝,皇上似乎很不待见她,也就造就她的性格变本加厉的扭曲乖戾,底下的各宫嫔妃皆是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而享受协理六宫之权的德妃却敲好相反,不仅对谁都温和有礼,未语先带三分笑,出了名的好人缘。当年德妃是她婆母,她也是过了两年才领教她的笑里藏刀、口蜜腹剑,齐王的性子完全就是遗承自她。这些辛密她亦是受了无数次教训吃了无数次亏才领悟的,而陪着娘亲嫁入杜家数十年的宋嬷嬷怎会如此清楚?
“宋嬷嬷真厉害,想不到宫里这么错综复杂的形势在嬷嬷眼中完全不在话下。就连那些个宫闱秘事也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杜子衿一脸崇拜的赞叹。
宋嬷嬷却是面皮再度一紧,心下几分懊恼后悔,怎地说话如此不谨慎。“没,老奴也是听出宫的老姐妹说的……”
面对宋嬷嬷含混的打岔,杜子衿笑而不语。
宋嬷嬷心虚,越发的觉得杜子衿笑的高深莫测,不由的一阵阵头皮发麻,却是不敢再多说。又转身把盒子里一个模样看着普通的玉戒指递给杜子衿,“宫里头也有国公爷的人,你且戴着这个,他们只认信物不认人,关键时刻总能帮你一把。”
“嬷嬷怎地把进宫当做闯龙潭虎穴?”杜子衿失笑,顺手乖乖接过玉戒指。玉质温润,却是什么花样纹理都没有,看着非常普通,倒也没有多问,乖乖放进荷包。“别的人都是抢着争着要去那个地方,怎地到了我这儿,就有诸多小心和忌讳了呢?”
不会是因着娘亲和皇上的关系有其他人知道吧?这个念头一起,突然就像疯长的野草一般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