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别坐在走廊两侧的长椅上。脸sè皆煞白不堪。尤其是薛白绫。此刻的她双眼无神。微红的眼眸游离着。似乎完全无法集中jīng神。双手紧握在一起。别说平时颇为注意的仪态。连基本的姿态也无法保持住。只是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术室大门。急切等待。
韩小艺也好不到哪儿去。得到林泽出事的消息后。她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而后彷徨无助地坐在手术室门外等待。沒跟任何人说话。只是紧紧咬着牙。
韩小宝一根根香烟抽着。地面已堆满烟头。纵使瞧见他凶狠抽烟的护士也沒敢上前阻止。这帮人不是街头混子。是燕京真正的上位者。是医院头号BOSS也亲自赶來陪同的大人物。。谁敢上去让韩小宝掐灭香烟。
规则是拥有至高权力的上位者创造的。规则是上位者用來约束普通人的。面对规则。普通人无能为力。他们却能轻易击碎。
韩小宝在一个钟头内足足抽了一包烟。将最后一根香烟扔在地上。并狠狠踩灭。恶毒地冷视薛白绫。声音低沉道:“表哥要是救不过來。我不会放过你。”
薛白绫沒反应。连薛贵也不知说什么。任由韩小宝放了一句诛心话语。双掌撑着额头痛苦等待。
慰问的人越來越多。來了又走。走了又有人來。谁也沒等到林泽闯过鬼门关的消息。。沒事儿的留在医院内等候。有事儿的留下下属一起等。手术不结束。沒人会轻易离开。
整栋医院都隐隐透着一股森冷焦虑的意味。谁也不知道林泽什么时候能醒。又或者会不会醒。最重要的是。醒了后。他是能恢复原状。还是一辈子躺在床上。或坐在轮椅上。
车祸最容易造成的损伤有两个部位。脑袋和下肢。
脑袋摔出问題。除了万分之一的幸运之外。多数情况不是脑震荡就是植物人。或者干脆脑死亡救不活。
下肢被撞坏。轻者瘸。重者瘫痪或截肢。
除了那万分之一的幸运。其余结果都是最靠近手术门的女人无法接受的。
可命运何时因为人的意愿而改变。
它总是恶毒还自以为有趣地玩弄着所有人。不曾愧疚。亦不曾慈悲。
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这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手术室外的人是如此。手术室内急救的医生亦是如此。包括赤-裸躺在手术台上。数个钟头的急救过后身躯仍不由自主轻轻抽搐痉挛的林泽。
不置身其中。谁也不会明白这是一份怎样的煎熬。煎熬到韩小艺想哭都哭不出來。煎熬到薛白绫…
她第一次懂得灵魂深处的难受与痛苦是什么滋味。也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沒有后悔药吃。若是有后悔药。后悔还会成为世上最痛入骨髓的折磨吗。
啪嗒。
凌晨五点。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戛然熄灭。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提起來。紧绷绷。颤巍巍的。
数名医生疲惫不堪地走出手术室。当为首那名五十多岁的副院长摘下口罩。疲劳而欣慰地宣布林泽脱离危险期后。走廊上的人群均是发出一声轻微的哗啦声。
而韩小艺。那个由始至终都安静坐在凳子上默然不语。冷静到离谱的女孩却是忽地无力地蜷缩在墙角。疯狂地抽泣起來。
这份煎熬。彻底打垮了她的意志。打垮了经历父亲生死。家族改革而逐渐蜕变成女强人的韩小艺。
除了将脑袋埋在双膝间失声痛哭。再无其他途径能宣泄她这几个钟头承受的可怕折磨了。
众人随着护士目送全身包扎着绷带的林泽进入特护病房。并得到医生的叮咛嘱咐。如果沒事儿。切忌不要打扰病人。病人虽然脱离了危险期。但情况仍不太明朗。若是出现差池。极有可能永远醒不过來。
韩小宝很意外地开口问道:“身体呢。有什么后遗症吗。”
“这个。。”主治医生苦涩地摇摇头。目光扫视一眼站在面前的数十人。迟疑地问道。“谁是病人的亲属。”
薛白绫身躯微微前倾。却是黯然止住。她还记得林泽说过的那句话。他沒亲人。沒家人。并因此宣泄他的烦闷和对薛白绫的暗讽。此刻站出來。她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我是。”
抹掉脸上泪珠的韩小艺脸sè苍白地走到最前头。颤声道:“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他是我见过的最难以理解的病人。”主治医生轻叹一声。说道。“身上的伤疤多到我做了几十年手术也无法想象的地步。旧的就不说了。好几条疤痕都是近一个月造成的。而且其中不乏深可见骨的伤口。我想多嘴地问一句。他到底过的什么生活。这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奴隶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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