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丝毫没有发现严兽就在门外。
她大半身体靠着墙,目光涣散没有焦距,像是被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没有半点反应。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倚着,直到水笼头上的水凝结成滴,“咚——”地一声落进盥洗盆,发出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宁静,唐心才终于回过神来。
唐心看着水面泛起的一层层涟漪,仿佛那是一个记忆的开关——
她想起了五年前、想起了被陆昊廷毫不留情地甩在机场大厅、想起了机场停车场和严兽的第一次相遇——
一直以为,唐心都以为严兽当初的冷漠疏离,是因为有过太多被塞女人的不愉快经历。
现在看来,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认出自己了吧,所以才会那副轻浮的态度,一次又一次地占便宜。
原以为严兽是骨子里孟浪。
结果呢,在他的眼里,早在五年前就被贴上了标签。
那种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卖的标签。
想着那些过往,唐心忍不住讥讽地扯了下唇,眼眸却寂寂地沉了下去,思绪继续地飘移,又想起了许多的事——
唐秉军的偏心、陆昊廷的无情、两人联合起来的算计、贺岂凡的事、沈芳霏的趾高气扬……很多很多,几乎把最近所有发生的事,都过了一遍。
有那么一瞬间,唐心以为自己处于濒死状态,否则怎么会想起那么多的事?
好的、坏的、甜的、苦的、酸的、痛的……一幕一幕,就像电影慢动作似的,从脑海中一一掠过。
最终,画面定格在那日在严兽办公室看到的照片墙,定格在写着严锐司出生日期的照片上。
那日,觉得照片里的严锐司有多可爱,现在回想起来,心就有多痛。
唐心对严锐司没有意见,更不会因为他是沈芳霏的孩子,就觉严锐司面目可憎,觉得他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只是想到,严锐司顶替了自己的孩子,一点一点蚕食着、将那个孩子存在过的事抹去,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唐心?”原菲语的声音透过免提传出来,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地清晰。
唐心滞了下回过神来,声音低低的,“……我在。”
“你……”原菲语只吐了一个字就消音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唐心知道她想问什么。
沾着冰凉泪意的长睫颤了颤,唐心在心里问自己,对于严兽,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继续呆在严兽的身边当一个替身,还是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她或许能把过去发生过的事,所受的伤害都抛到脑后,选择留下来吧——
不为别的,就为了呆在孩子的身边,补偿过去五年的缺失。
只要孩子在,哪怕被严兽当成沈芳霏的替身,她也无所谓。
只要孩子在,所有受过的伤,留在心里的痛,唐心都可以说服自己忘了。
可现在,孩子不在了,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又留下来做什么?
留在严兽身边,只会痛苦,只会想起一遍一遍地想起过去曾经受过的伤,想孩子在严家到底经历了什么,过得好不好,生病的时候痛不痛苦,走的时候孤不孤单……然后在日复一日的悔恨中情绪失控,直至疯狂,做出歇斯底里的行为吗?
唐心不想那样。
她不想因为过去的事变成疯子,让依依失去唯一的依靠,更不想自己在痛苦回忆的折磨下变得面目可憎,甚至有一天失控到把仇恨转移到严锐司身上,对那个可爱又温暖的孩子动手……
眼眶涩涩的,疼得厉害,像是有人拿刀一下一下地割着那般。
唐主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到吓人的自己。
过许许久之后,才哑着声音开口,“我跟他……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原以为会做这个决定不难,至少会比跟有二十几年感情的陆昊廷分开要容易,可当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却像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痛得全身的神经都抽了起来。
唐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悲伤。
不过就是离开把她当成替身,机关算计的男人而已,竟然如此地痛彻心扉,胸口荒芜一片,心像干涸皲裂的地面,哪怕只是一次轻浅的呼吸,都有可能整个碎裂……
“你……想清楚了吗?”原菲语一点也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
如果说严兽君临集团总裁的身份、和沈芳霏有染的事,是将唐心推进深渊,将她和严兽的关系撕出一道裂痕的黑手,当年那个孩子的死,就是将两人之间的裂痕彻底撕开的利爪,在两人中间划了一条楚河汉界,再也没有合起来的可能……
原菲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是因为平日里严兽的表现不像是那种人渣,还是被手里的传真给影响了,心里总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不能让两人就这么结束了——
唐心跟陆昊廷闹的时候,哪怕痛苦得无以复加,她也从来没有过替陆昊廷说情的念头……
“真的……就这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