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良的话让叶暖垂下眼帘，之前她借顾家的运势为蒯良、荣谦二人改运，不过逃离南方监狱后就再也没管后续了，荣谦身上的隐患一直也没清除。倒不是她忘记了，只不过是在等。

蛇娘子曾经告诉叶暖，人性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永远潜伏在暗处，等到最紧要的关头给人以痛击，让人绝望。那时陷入记忆中的蛇娘子满目通红，恨得目眦欲裂，叶暖不懂什么是背叛，但和蛇娘子共享身体的她却清楚得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愤怒，无边无际的荒凉，冷得都可以生出赤焰来。这句话很矛盾，但是却是极度真实的体验。

叶暖想，或许蛇娘子所说的背叛就跟她被家人遗弃那种感觉一样吧，那些所谓的家人明明可以照顾她，却找借口将她送到乡下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公阿婆家里，从此渐渐断了联系，各自安好。

可惜，她永远都好不了了。

每一个迟钝的孩子大概都是敏锐的，他们面前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记忆重叠出现，所以对眼前的东西才会感觉混乱和迟疑，可是，谁又能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呢？即使体质特殊，即使和其他灵魂共享了身体，可是叶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种醒来后到达陌生环境时的惊恐。那时她还小，小得敏感而真诚地对待身边的一切，可是现实告诉她，哦，你是个怪小孩，就应该默默无闻地死去。只是，凭什么？那些人道貌岸然地做着刽子手，撕碎了她的童真，那她为什么不能毁掉他们的幸福？

从那天起叶暖就知道，自己从此便是残缺的了。她不知道什么是恨，只知道幼稚园的小朋友说的，讨厌就是不喜欢，她折磨不了别人，就折磨自己好了。无声静默地长在角落，叶暖慢慢变得自闭又孤僻，直到后来她拥有了报复那家人的能力。有心出手。却发现自己早已陷入损毁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蛇娘子自然察觉到了叶暖的心魔，叶暖不同于常人，普通修真者要破除心魔只需要破境就可以。但叶暖因为特殊的体质，短短几年间就积累了那些厉鬼体内残存的暴戾之气，如果叶暖不愿意自动清除，蛇娘子也帮不了她。而且长此以往，叶暖可能还会被心魔所操控失去自我。最后蛇娘子只好将叶暖带到野外。一边修炼一边消散她心头的戾气。这也是为什么蛇娘子总喜欢带着叶暖到处跑的原因之一，虽然效果来得比较慢，但是还算有用，至少成年后的叶暖体内几乎再也感受不了什么戾气了。可惜三鬼灰飞烟灭了都不知道。其实对叶暖而言，没什么好与坏，她身体的背后。总有一个乖张狠厉的灵魂与她对峙着，一不小心就可能钻出来。故而。叶暖在南方监狱初见宁的时候，有一种同类的感觉，所谓一眼万年。

沉吟了一会儿，叶暖对着蒯良说道，“让他过来吧。”

她说的等，其实就是源于她体内一种野兽般的直觉，简言之，就是随她所想，做她所做。她感觉荣谦可以信任了，就会真正解除他身体的隐患，反之，就算她带着荣谦逃离了风暴的漩涡，也有办法轻而易举毁灭他。荣谦跟随她，只因为有荣恒，如果一个人的价值体现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那便是一种失败，也是不稳固的。连血脉亲情都可以轻易丢弃，这种虚浮的忠诚又算得上什么，这也是叶暖一直不怎么管荣谦的原因。不过眼下叶暖得到了薛家的暗底势力，不用靠着荣谦他们建造空中的‘高塔’，叶暖表示无所谓了，救荣谦，换取几年的服务也是笔不错的交易。

听到叶暖的回答，蒯良问道，“不需要准备新鲜的血液吗？”

荣谦的问题是‘圣殿’组织在他体内注射了液体炸.弹，一旦他说话时触及了禁止对外泄露的机密，就会启动爆.炸装置，最后死无全尸。唯一的解决之法就是换掉他体内的血液，重新注入全新的，液体炸.弹会随着原来的血液流出，这样便安全了。不过这个方法听起来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既要保证新鲜注入的血液彻底干净，又要防止原有血液流出过快，导致荣谦失血过多而亡，如果不是浸淫血液转换手术多年的医生，也难保障手术的成功率。所以蒯良听叶暖突然这么说起，心底多少有些诧异。

“不用，我直接剥除就可以了。”叶暖语气闲闲地说道。

“好，我这就通知他。”

蒯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异样，他承认叶暖的医术很好，或者说，她修炼的术法很强，但是这毕竟是全新的领域，叶暖表现得十足轻松无谓，叫他总觉得怪怪的，迷之自信。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叶暖原本并没打算现在为荣谦解决身体的隐患，如果不是自己突然提到，或许叶暖依旧会沉默下去。果然，叶暖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洁白，容易相信别人，实际上她除了本事高超外，心也绝对够硬，要让她真正信赖自己可不简单。蒯良盯着智脑的眼睛闪了闪，倒是没把心里的变化反应在脸上，只是通知了荣谦叶暖的交代后，与叶暖聊了几句才离开他们的住所。既然叶暖说了要搬往帝都，他之前收下的小势力自然要处理好。

荣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屋子里只有叶暖一个人。王敛在蒯良之后去了工作室，毕竟那里是叶暖给他重新开始的地方，公司发展决策离不了他。

进门后看到坐在沙发的叶暖，荣谦呼了一句，“叶小姐。”

看着匆匆赶回来的荣谦，叶暖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道，“嗯，这次回来我准备带你们牵去帝都，你手底的事情我希望你尽快处理好。”

明显，荣谦听到叶暖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诧异。“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对比蒯良的彻底服从，荣谦这个手下有些打了折扣，大概因为一个达成了交易，而另一个并没有，意识尚且停留在当初的平等地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