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凤康所说,凤帝对待饮食跟对待女人一样,极其随意,也极其苛刻。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没有他不吃的。只要合了他的口味,就着一碟咸菜也能高高兴兴地吃完一顿饭;不合口味,满桌山珍海味摆在面前都未必能让他多动一下筷子。
他从不挑嘴,平日里只稍稍偏爱那么两三样东西,其中一样就是豆腐。
经了凤康的指点,叶知秋特地做了一道麒麟豆腐,也就是他刚刚指的那盘菜。
麒麟豆腐的做法并不复杂,食材也并不珍贵,但凡有几分厨艺的人都能做出来。可并非人人都能平淡中见新奇,充分利用食材的原汁与原味,使它们相辅相成,汇聚成独特的鲜美。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某些细节,比如火候,比如高汤的质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她并不打算说出来。她只是尽心招待客人,没有必要跟御厨一争高下,更没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见多识广,让人觉得她在显摆,或是急于表现。
“回皇上,这道菜没什么诀窍。御厨都是个中翘楚,厨艺炉火纯青,更不是民女小小村姑能企及的。您所说的差异,恐怕出在水上。”
凤帝饶有兴致地望着她,“此话怎讲?”
“皇上有所不知,这村后的山上有一眼山泉,泉水冬暖夏凉,清澈甘甜。无论用来炒菜做饭,还是泡茶酿酒,滋味都比普通的水要好一些。民女献丑做的这些菜,都是用了泉水的。”
听了她这一番话,凤玥面露恍悟之色,“难怪我感觉这饭菜酒水,都较在京城时吃用的可口许多,原来用了泉水。妙厨艺,好泉水,加上巧心思,父皇,咱们当真口福不浅啊!”
这话乍听之下夸的是泉水,实际上夸的是叶知秋。敢把菜端到皇上和公主面前,厨艺自是差不了。单单以泉水烹饪这份心思,就难能可贵了。
凤帝含笑不语,看向叶知秋的眼神悄悄深了几许。
听汤远修描述的种种,原以为敢将皇上跟酒楼伙计相提并论的,定然是个胆大包天、自以为是的野丫头。如今看来,这丫头非但不野,还聪慧玲珑得很。
费心思做了一道他爱吃的菜,却不趁机讨好卖乖,而是将功劳不着痕迹地推到泉水上去。懂得掩盖锋芒是好事,可过于谨慎就无趣了。
“听说你对朕纳妃生子很有意见?”
他这话题转得太快太突兀,叶知秋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腹诽汤老头那只大尾巴狼,当着她的面说自己不是长舌妇,一扭脸儿就跑到皇上跟前告状去了,真是可恶。
看看凤帝的表情,依然面上带笑,与刚才没什么两样。称呼却从平易近人的“我”,改成了高高在上的“朕”,一时间判断不出他是喜是怒。
凤康和凤玥虽然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他们早就习惯了自家老爹的脾气,并不怎么往心里去。
叶知秋飞快地斟酌了一下,便屈膝跪下,正色地道:“民女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针对皇上。如果无意间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责罚。”
“那你就跳个舞吧。”凤帝不假思索地来了一句,见她愣住,补充说明,“你不是让我责罚你吗?我就罚你跳舞助兴好了。”
这算哪门子责罚?叶知秋心下哭笑不得,面上努力保持平静,“皇上恕罪,民女才疏学浅,不会跳舞。”
凤帝一手托腮,歪头打量着她,悠悠地叹息一声,“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