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见宣宝锦,叶知秋都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子很清楚自己适合什么风格,并坚持这种风格,不断地追求更好,日臻极致。
正如今天,她穿了一身明紫底色,白色添金银缂丝纹样的衣裙。裙摆下端是半截紫纱,随着脚步移动,如一团若隐若现的紫雾。
头上不戴金银,而以白色裘毛装饰,衬得肤色皎洁明亮。耳上一对拇指般大小的珍珠耳坠,灼华闪隐。
整个人看起来明净空灵,婀娜曼妙,不染尘俗,端的是比仙子还要动人三分。
无怪乎大殿内的男人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就连同为女人的她,也不由得怦然心动,生出了几许倾慕向往之意。
而牵动了许多人心的主角似乎对男人们因惊艳而灼热、女人们因嫉羡而火辣的目光毫无知觉,微微地弯下腰身,露出一截欺霜赛雪、弧度优美的脖颈,迁就着那孩童蹒跚缓慢的脚步,眼神专注,温柔似水,恬静美好得让人很想溺死在她那双清泉一般清澈的眸子里。
拥有她的那个男人,像是求偶成功的孔雀一样,挺胸抬头,环顾着四周求而不得的同类,神情之中带有三分骄傲,两分炫耀,五分满足。惹得那些羡慕嫉妒恨的人暗暗啐唾,再骂一声“浅薄”。
一家三口就在众人口静意不平的注视之下,来到皇子指定席位。
凤况与附近的人一一打着招呼,目光落在凤康这一桌时,表情便不太自然了,别扭地叫了一声“九哥”,却刻意忽略了叶知秋。
不用大人提醒,鸣儿便站起来见礼,“见过十一皇叔,皇婶。”
听到这个声音,宣宝锦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颤着睫毛抬眼,目光锁定那个面沉无波的孩子,眸子顿时镀上了一层苦涩。红唇微启,似要呼唤,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表情挣扎迟疑了半晌,终究还是挪开了目光。幽怨地看了叶知秋一眼,便缓缓地垂下眸子。
叶知秋将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心中冷笑,这个女人还真是做戏上瘾了。
若真心疼爱鸣儿,在她和凤康成亲之前不是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与他亲近吗?该行动的时候不行动,只顾跟新丈夫新儿子阖家幸福,把旧儿子抛在脑后,忘了个干净。
这会儿又惺惺作态,露出像是被人抢了儿子的模样给谁看?
偏偏有一些脑子短路的人想不明白这一点,比如某个下半身支配大脑,此时正如斗鸡一样瞪着她的男人。
她懒得跟这两个可笑的人一般见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别开眼去。
凤康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双眼肃寒地迎上凤况的目光,“十一,你对为兄新娶进门的王妃有什么不满吗?”
凤况没想到凤况会当众发作自己,脸色有些难堪,强自笑道:“九哥说笑了,小弟与你的王妃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会对她有什么不满?”
凤康微微眯了眸子,敛了眼中的锋芒,话语依旧咄咄逼人,“既没有不满,我为何没有听见你尊称她一声嫂子?”
萦绕在两人之间的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使得周围霎时安静下来。
以凤羿为首的皇子们纷纷竖起耳朵,在心中暗暗兴奋揣测,这过去好得不分彼此的兄弟二人,终于要因为女人而决裂了吗?那是不是代表,他们有机可乘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凤况并没有跟凤康对峙下去,而是忍气吞声地对叶知秋抱拳一揖,“九嫂。”
这一声虽叫得不情不愿,可终是妥协了。
叶知秋并不稀罕他这一声嫂子,只是不愿凤康夹在中间难做,于是起身裣衽还了一礼。
宣宝锦的眼神数次瞟向凤康,见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自己一下,眸子里苦涩更浓。紧紧地牵着那一脸懵懂的孩子,惶然无助地立在那里,仿佛被所有人抛弃了,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一般。
凤况一回头,看到此景,胸口隐隐作痛,赶忙借扶她落座的空当,附在她耳边低声地道:“有我在,她伤不到你,你不必怕她。”
宣宝锦花容浅淡地笑了笑,“我知道王爷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护我周全,自是什么都不怕的。我只是担心,你因为我与叶姑娘之间的误会,与小九……
唉,我已与他生分了,你若再同他疏远,那可怎么是好?”
“什么误会?她分明是……”凤况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说到一半又止住了,复压低了嗓音道,“不说那个晦气的女人了,咱们今日是来赴宴的,你只管吃好喝好照顾好和儿,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是,全凭王爷做主。”宣宝锦柔顺地道。
叶知秋被凤况突然提高的声音所惊,下意识地转头,刚好看到那两人你有情我有意,你可靠我贤良,大秀恩爱的样子,心里只觉腻歪得很。
因有些担心鸣儿瞧见这情形会不好受,便偷眼打量过去,却见那孩子目不斜视,不动如山地坐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也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不在意,抑或者是装作不在意。
出神的工夫,十五皇子凤晋带着王妃和一双儿女匆匆而来。他的人缘似乎很好,一路走来,所有人出声询问:
“十五,怎的此刻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