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的打扮十分抢眼,里头是一身遍地金菊的留仙裙,外面披了一件软毛织锦披风。芙蓉面,柳叶眉,一双眸子如浸在水雾之中的玉石,璀璨,灵动,又不乏妩媚。
正是肆意喷吐芳华的好年纪,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活力和生机。
叶知秋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细细打量叶知秋。
因为今天是赴宴来的,并未穿那繁复冗长的品服。一身水云纹素锦窄袖的衣裙,外头罩着一件花色同样素淡的披风,薄施脂粉,少戴钗环,第一眼看去并不出众。
多看几眼,方能觉出有那么几分值得注目的姿色。
叶知秋见她眉头蹙了又蹙,失望之中带着不甘,不甘过后又增添了几分骄傲自信的样子,直觉这女子是敌非友,却不知这一位是何方神圣。
也不开口询问,微笑地等她走近。
女子携着一阵香风,在两米外的地方站定,深深地道了个万福,“我姓柳,闺字轻波。久仰姐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一位绝妙佳人。”
即便她自报了名姓,叶知秋依旧不知道她是谁,没办法说“久仰大名”之类言不由衷的话,也没有随时随地认姐妹的习惯,只回个半礼,叫了声“柳小姐。”
柳轻波有意无意中听说了不少有关她的事情,知道这个农门出身、飞上枝头的王妃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便不过多寒暄,“妹妹有事请教姐姐,能否请姐姐借一步说话?”
叶知秋不知道她想请教什么,不过看她的打扮定然也是来赴宴的,待会儿免不了要碰面。若一口回绝,在这里闹僵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有些麻烦能免则免,且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于是转身看向莎娜,“你先进去吧,我随后就来。”
莎娜瞟了柳轻波一眼,点了点头,“叶姐姐,那你快点儿啊,里面的人我都不认识,一个人坐着好没意思。”
叶知秋应了声“好”,目送她进了重景宫的大门,便面向柳轻波笑道:“我对宫里不是很熟,不知道哪里适合说话,麻烦柳小姐带个路吧。”
柳轻波早就想好了地方,用手指了指,“那边有个亭子,离这里不远,姐姐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去那边走一走吧。”
佳禾在雪亲王府待了这些日子,听多了皇宫和深宅内院女人们勾心斗角的故事,一进宫就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唯恐叶知秋被人算计了,在后面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走那么远。
这个柳轻波的言行做派,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小姐。低眉顺眼跟她身后的那个小丫头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不像是个会武功的。
况且现在还是晴天白日,有不少人看见她们站在一处说话,叶知秋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借转身的工夫,对佳禾安抚地笑了笑,示意她不必那么紧张。
又回头来招呼柳轻波,“柳小姐,我们走吧。”
沿着蜿蜒的石板小路穿过一片错落有致的花树,便看到一个紧挨着水池的小亭子。
距离亭子还有三四丈远,柳轻波便扭头吩咐自己的贴身丫头,“怜鱼,你们留在这里,若是有人过来就知会一声。”
一个“们”字,把佳禾也包括进去了。
怜鱼停住脚步,低头应了声“是”。
佳禾被一个外人随意指派了,心里不舒坦,脚步不停地走到叶知秋身边,“知秋姐,我还是跟着你吧,万一……”
叶知秋心里不太舒坦,只是懒得计较,拍了拍佳禾的手臂,“没事的,你留在这里跟怜鱼做个伴吧。”
佳禾有些不情愿,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知秋姐,你自己小心。”
柳轻波因为惊讶叶知秋的丫头称呼她为“知秋姐”,而不是“王妃”或是“小姐”,便没有在意那句“小心”里透出的戒备和不敬。
一愣的工夫,见叶知秋已经走到前头去了,便紧追几步跟上来。
“柳小姐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进了亭子,对面站定,叶知秋便开门见山地道。
柳轻波面有迟疑,似乎在犹豫要如何开口。半晌过后,才下定决心一样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姐姐应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叶知秋却是一怔,“你的真实身份?”
“怎么,雪亲王没有告诉你?”柳轻波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心生喜意。
这么看来,雪亲王和这农女之间并没有传闻中说的那般恩爱,否则早就坦诚相告了,而不是隐瞒至今。
饶是极力掩饰了,她那点小心思也没能瞒过叶知秋的眼睛。虽不知道凤康和这女子之间有什么瓜葛,但料定他不说,是因为根本没把这人当回事,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罢了。
想看一看她如何将这独角戏唱下去,便默然不语。
柳轻波没能从叶知秋脸上看到类似猜疑和吃醋的表情,心里有一点小失望,可这并没有打消她“有机可乘”的想法,再开口时底气便足了三分,“想必姐姐回去也是要跟雪亲王询问的,小妹便实话实说了吧。
其实我不姓柳,闺名也不是轻波二字。我是几年前被王爷一封休书送回京城的乔庶妃的妹妹,我的真名叫乔月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