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纵狭眸,眼底的微光暗了下来,放在她腰间的手更是猛地收紧,沈苏姀在心底一叹,低呼一声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且放心,我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也并非是不喜你为我安排,为了让你放心,我必会万般小心。”
嬴纵的面色这才好看了几分,将她搂在怀中语声莫测道,“我是一定要将你放在眼前放在身边的,往后再莫说这些话,便只是听着我亦觉难受。”
他这语气沉沉,让人听着颇有几分压抑,沈苏姀一叹,亦自觉失言,不由放下那车帘回身将他抱了,下巴落在他胸前道,“只是去一趟永济寺也让你如此了,罢罢罢,是我不好,往后你要如何便如何,我都依你!”
沈苏姀这般一言,那颇有几分无奈的语气竟好似嬴纵是个多愁善感叫她十分无奈的小媳妇一般,她都依他,这话往常可都是他对她讲的,嬴纵眼底生出几分笑意,抚着她的腰身默然不语,王辇一路朝安定门而去,没多时便到了安定门之前,沈苏姀还未回神嬴纵已经叫停了王辇,口中低声漫语道,“这王辇有些显眼,便送你至此罢,若是叫外头那帮礼部的看到只怕又要闹出事端,届时你必定要生气与我。”
说着将她的斗篷紧了紧,扫了一眼车帘之外道,“眼下时辰尚早,并没几个人,你下去吧,今夜早些歇下,明日午时归来,容飒是一路跟着你的。”
沈苏姀看着他风平浪静的表情心底一时有些异样之感,这瞒着她们二人的关系是她说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境有变,眼下见他主动这般她心中竟浮上几分愧疚来,他是堂堂的九章亲王却为她一让再让,对上他一双含着些不舍的眸子,沈苏姀更觉对不住他似得,嬴纵说完话见沈苏姀还不走,不由唇角一弯抚了抚她的脸,“怎么,舍不得了?”
沈苏姀陡然回神,神色有些深凝的看了看他,见他冷峻的面上此刻却挂着柔和的笑意一时也随他弯了弯唇,点点头便弓着身子准备走下车辇,刚走出一步却又回头看他,嬴纵见她如此眉梢微抬,“可是有什么不妥?”
沈苏姀想了想,摇头,“没事,那……我走了。”
嬴纵颔首,沈苏姀便转身走了下去,墨色的帘络掀起又落下,那道纤细的身影便再也瞧之不见,嬴纵掀开窗帘,双眸微狭的看着沈苏姀不急不缓的走入人潮之中,一时间周围的百姓严阵以待的守城士兵巍峨的城楼仿佛都虚化,天地失色万物成空,只剩下那一抹白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某一刻,忽的消失不见,嬴纵掀着那帘子的手顿了顿,终究缓缓地放了下来,车厢之中一片昏暗,只剩他一人更显空荡,嬴纵微闭着眸子靠在车壁之上,隔着不远处的安定门,似乎能看到她与等候在外的礼部重臣微笑见礼的样子。
可舍部下千军万马赴死,可看大秦百里城池屠尽,却是见不得她一点伤疼,听不得她道一句生离,她失笑他多愁善感没了男儿气概,连他自己也知如此牵肠挂肚失了王者之风,只是那孰轻孰重,在他心底从来分明,无需假装,亦不会假装。
他是一定要留她在身边的,一定。
浅浅的呼出口气,双眸缓睁,嬴纵坐直身子大手一把抓过了放在一旁的裂天,古朴的重剑触手生凉,他指节一紧,朝外轻喝两字,“入宫。”
容冽得令,调转马头朝天圣门方向徐驰而去,人潮越来越汹涌,嘈杂的热闹声越来越刺耳,嬴纵眸光泛寒的坐在这王辇之中,目光仿佛透过眼前的帘络看到了远处的皇城,九重宫阙连绵铺排,明黄与正红交相辉映,空置了七年的栖凤宫将在明日迎来新的主人,龙凤呈祥母仪天下,是贵妃的天恩,亦是他的荣宠,不知想到了什么,嬴纵皱了皱眉头面上依是那冷色,盛事的确将至,风雨,亦要来。
招展的旌旗蔽日,明黄的帷帐高悬与梁,暗红色地毯几乎将整个帝宫都铺满,来回走动的宫人们面色急惶尚在忙碌,皆是为了明日里百年之间也难有几回的立后大典,沈苏姀说的不错,明日的典礼必定会让人惊艳,向内宫正东方望去,那一座白玉砌成的栖凤宫仿佛因为将要迎来新主子而星辉灿然,远远地看着,已让人觉得高贵又尊荣,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嬴纵便又看向了别处,时隔七年,那一座皇后之宫只怕终究难迎来新主子入主。
王辇缓缓地行进,初Chun的暖阳正从东边缓缓的爬上中天,Chun意盎然,暖风袭人,如钦天监所言,今日是个极好的日子,王辇越走越慢,某一刻停了下来,嬴纵心知是到了栖霞宫,当即便要掀帘下辇,可掀帘而起的瞬间他却又是一愣,只因在那栖霞宫的门口正站着几个身上挂着几缕明黄色丝绦的小太监,眉头微蹙,嬴纵的眸光暗了下来。
容冽见嬴纵动作一顿,不由低声道,“怕是皇上昨夜留在了娘娘此处,主子的意思是?”
嬴纵掀起帘络的手轻垂,身子又坐了回去,淡淡道,“去太后那里罢。”
容冽闻言唇角轻抿,当即挥起了马鞭朝寿康宫而去。
嬴纵多日不曾进宫,王辇刚在寿康宫停下便有人去禀报,待他一路走至正殿的时候陆氏已笑着看他道,“这几日都不见你,眼下身子好些了?”
正殿之中还有雍王在,嬴纵行了礼,对着雍王点了点头,而后便道,“没什么大碍,皇祖母无需担忧,多日未曾进宫请安,是孙儿的不是。”
陆氏一笑,“刚才去了栖霞宫吧?见你父皇在所以先来哀家这里的?说起来贵妃要立后了,却也不见你面上多几分笑意,这几日你没有进宫,可是刚才这一路走来想必也看的明白,这一次你父皇可是对这立后大典十分上心的!”
嬴纵弯了弯唇,“孙儿明白。”
陆氏闻言摇头一叹,“哀家明白,你就是个不外露的性子,罢了罢了,总之贵妃立后是极大的好事,明日一过,宫中也算有些新气象,到时候,很多事都不同了。”
陆氏说的意味深长,也不知这个“不同”指的是什么“不同”,雍王自始至终淡笑不语,嬴纵听着只点了点头便作罢,陆氏便又道,“你还没见太液湖那边的景致罢?这一次礼部倒是花了很多心思的,晚上的赐宴更是设计的十分有趣,今夜礼部要让贵妃上一上龙船,那湖边的景致和那位谢大人准备的烟花,咱们可以先睹为快,你可莫要早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