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擦拭剑刃的手一颤,指尖上忽然钻心的一疼,抬起一看,竟是适才那一下被割破了,鲜红欲滴的血渍落在冰寒的剑刃之上,愈发激出了长生剑的血性,剑刃之上骤然间光晕动魄,沈苏姀收剑入鞘,蹙着眉头将指尖的血滴放在唇边吮了,默然须臾才道,“岭南的人我早前尽数交予你,如何安排我亦让沐萧转告与你,城防图和宫中布局也给你了,说说你是怎么安排的吧,今夜要将计划定下,昭武帝的手段不同寻常,我们不可大意。”
沈苏姀话语徐徐,仍然是一片平静无波,孟南柯见她如此眉头紧皱,眼底生出几分担忧来,默然一瞬从袖中掏出沈苏姀给他的皇城城防图来,口中又有些犹豫的道,“我们一切安排妥当,我只怕苏瑾不愿走,那金蚕子母蛊需得男女合欢方才能悄无声息的下在对方体内,她用了这样大的代价,不过就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要了断了昭武帝的性命,而今事败,她早前不愿走就是一心求死,这会子,恐怕还是会不愿……”
话语至此,沈苏姀噌的一声将长生剑抽了出来,寒芒刺目,光华灼灼,沈苏姀双眸半狭的看着那剑尖,“要取昭武帝的性命,也并非是要鱼死网破。”
她周身之势迫人,孟南柯眸色一变,“你还有别的计划?”
沈苏姀眉目平静,并未答话,孟南柯忽的坐直身子,声音也沉了下来,“你想亲自去刺杀昭武帝?小苏,这种时候可容不得你开玩笑!”
“噌”的一声收剑回鞘,沈苏姀抬手又将长生剑挂在了墙上,转身道,“我在城外接应,宫中的事情都由你们去做,旁的你无需多管。”
沈苏姀这般一语孟南柯才放下心来,看了看她的面色道,“小苏,你身子可有大碍?”
沈苏姀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在了他放在案几上的城防图上,孟南柯见状却有些不放心,抬手准确的放在了她腕间的脉门之上,感知片刻,眉头微皱,正要说话,沈苏姀却摆了摆手道,“无需多言,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几处的布置要改一改,倘若我是何冲,这三处恐怕会布置的最为森严,我们得绕过这三处。”
说话之间沐萧和凌霄被香词领着进了屋子,沈苏姀对二人点点头,示意他们走到案几旁来,待二人走过来,沈苏姀方才在那宫闱布局图上点了几点,凝眉一瞬,忽然看向了栖凤宫之后的一处宫阁,“这里,在这里放火,将这几处的暗卫引出来之后从正门进,然后再从这里出来,栖凤宫的暗门四姐也知道,到时候她自然知道怎么出去最快,从栖凤宫出来分三路出宫,你们和四姐走永安门,再有两路走天圣门和西边的永昭门。”
沈苏姀几句话说完,又将城防图拿了出来,“这图你们二人要记住。”
话音落定,却见凌霄和沐萧都怔怔的看着她,沈苏姀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喊得是“四姐”,沈苏姀不管凌霄,只对着沐萧点了点头,沐萧眼底一抹光彩一闪,随后变成了巨大的庆幸,唇角一扬几乎就要跳起来似得,沈苏姀见状心底也有几分安慰,这边厢凌霄看着沈苏姀眼底满是惊疑不定,末了到底不曾问出口来,只和孟南柯一落初文学了点头。
这边厢孟南柯想起什么似得道,“二公主……”
沈苏姀扫了孟南柯一眼,“难为你还记得她。”话音落定,沈苏姀便又看向凌霄,“四姐姐那里到底有没有鹣鲽引的解药?”
凌霄眉头一簇,摇了摇头。
沈苏姀闻言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思忖一瞬道,“离开君临之后得速速寻到鹣鲽引的解药才可,皇帝对华庭耐心已经不多,若她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恐怕会有危险。”
孟南柯闻言面色微暗,一时沉默了下来。
沈苏姀扫了他一眼,到底未曾多言,转而看着凌霄道,“她或许并不愿离开,或许还会用什么极端的法子,你可能确保带她出宫?”
凌霄闻言双眸一狭,拳头狠攥,似乎想起了那一夜苏瑾把他迷晕了的事眼底满是恼恨和后悔,浅吸口气才咬牙切齿道,“当然!”
沈苏姀见状心底一动,点了点头,“那好,那就将详细的情况再过一遍!”
话音落定,几人便又细细的商议起来,沈苏姀坐在书案之后,看着眼下这境况仿佛一瞬之间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大秦西境,那时她是苏阀少将军,坐镇中军运筹帷幄,千军万马尽数握于掌中,每一次战役都是一场精心的谋划,沈苏姀闭上眸子,脑海之中浮现的是九巍山千山暮雪的壮阔和寒冷,耳边呼啸而过的是步天骑震天裂地的喊杀声……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所有的细节都已敲定,众人面上顿时都露出了松口气的神色,沈苏姀在旁一直听着极少言语,至此刻方才睁开眸子道,“时间就定在后日子时。”
计划虽有,时间却一直未定,本以为接下来众人应商量这个问题,却不想沈苏姀一锤定音了,只是这个时间……一片静默之中,几人的面上都满是震惊,远处站着的香词闻言更是满眸惊骇,沈苏姀对诸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只再度闭上眸子道,“师兄,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一室皆是静默,沈苏姀不动声色的模样叫人莫名觉得紧张和压迫,沐萧欲言又止,末了到底不敢开口问沈苏姀,凌霄凝眸看着沈苏姀,黑漆漆的眼底不知在想什么,香词定定看着沈苏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顿时红了。
孟南柯看了看他们三人,扬了扬下颌示意他们先出去,三人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孟南柯静静地看了沈苏姀片刻,这才道,“小苏,时间可定在你们大婚之后。”
沈苏姀并不睁眸,只是语声万分平静且冷酷,“昭武帝已得了解蛊之法,再晚就来不及了,秦王大婚,君临之中必定热闹,文武百官亦都在受邀之列,各处关节容易松动,更无人会想到这一夜会出岔子,这机会千载难逢。”
沈苏姀语声平静的好似在说一件与己无关之事,只是那沉凝的语调蕴含着莫名的凛冽寒意,这哪里还是那个从容温婉的沈苏姀,亦非当年那意气风发的苏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