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荷颂冷眼看了哇啦大哭的杨氏母女。“白日里,二婶可不是这么说的。再者,现在向求情,也于事无补了。”
梁荷颂经过杨氏身旁时,停下。“只能说,这是苍天开眼!杨氏,你这些年的富贵命,都是我爹娘牵线搭桥,等到了下头,可要好好感谢我爹娘。”
杨氏一听“等到了下头”几字,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
江宁府大牢。
梁纨、潘晟在牢中才呆了两日,不想各自的老爹都被扔了进来!
“爹!爹!您怎么也进来了!我还等着您救我呢!”
“不成器的东西!”
父子牢中相见,梁文宽当即就给了梁纨一大耳刮子!“我早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好-色习惯,从前梁荷颂是个没人撑腰的孤女就算了,现在她可是皇帝的女人,你竟然也敢……也敢……”梁文宽差点气死,“也敢肖想!”
梁纨捂着脸,暗骂了梁荷颂几句不入流的龌龊话。
“爹,儿子当时也不知道那船上的是她呀,谁想到皇帝的女人也会在条儿船上唱曲儿……哎哟!”
梁文宽又是一巴掌下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还说!整天脑子里,只有女人!”
梁纨不敢再说了,默了一会儿,脑子里又想起个女人来。
“爹,儿子倒是想到个,可能对咱们有用的女人!”
“谁?”
“孙燕绥!”
梁文宽差点儿气背过去。“死到临头,你还死性不改!”
说着就要再打。
“爹,爹,爹,您息怒啊,听我说完啊!她是刑部孙尚书的千金,年年春都回老家来看外祖父外祖母……”
这晚,梁文宽想尽办法,才终于以重金托了个从前安插在牢中的赌鬼狱卒,将消息送给杨氏——找孙燕绥!
杨氏得丈夫暗传的信儿的时候,正在梁荷颂屋外哭天抢地的求饶,求她向皇上求情。
杨氏在外头哭求了一夜,凄凄惨惨什么好话都说尽了。梁荷颂听了一夜,虽说是曾恨极了杨氏,但想起爹娘还在世的时候,二叔一家对他们兄妹也算还过得去,不管是不是因为她爹爹的官位。孙燕绥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有一句话她说对了——她梁荷颂,确实没有多少亲人。
而下宫中梁家姐妹是大势已去,梁二叔一家也栽定了,若能留杨氏母女一命,也不是不可。
正在梁荷颂打算开门,告诉杨氏她可以向皇上说情的时候,杨氏忽然态度一改,恶声:“梁荷颂你有种!你以为你一时得意就了不起了?老娘不求你也行!我告诉你,你也得意不了几天!走着瞧!!”
杨氏一手捏着梁文宽让她去找孙燕绥的信,一手捏着梁书柔的手,气冲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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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来找孙燕绥的时候,孙燕绥正因着方才离别时,厉哲颜的冷脸色心下后悔。
她不该一时口快,反击梁荷颂。她已经等了这许多年,也不该忍不了那一时。不过,说起来,那目不识丁(她心目中)的丫头竟然如此厉害,呛得她差点接不上话!更让她担心的,是厉哲颜方才送她回来时的反应……
“小姐,梁府的梁夫人和梁书柔小姐来了。”
一听那二人来了,孙燕绥立刻就明白了,略作了思量,对丫鬟吩咐道:“偏厅有请。”
*
这是梁文宽被下狱的隔日。厉鸿澈重伤肩膀后发了高烧,迟迟未醒,情况不容乐观!
当时梁荷颂进屋看见厉鸿澈,见他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并没有什么痛苦之色,却不想伤到如此地步!平日里他都仿佛很厉害似的,她从来没想过,厉鸿澈也会有这么倒下昏迷不醒、生死一线的时候。记得上一次他发高烧,是在她的身体里,在暴室遭遇了癸水……
梁荷颂想着,担心之余又有些忍俊不禁。
厉鸿澈重伤高烧不醒,梁荷颂甚至以想到,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假若厉鸿澈死了,那她的命运……又会如何?
只有有子嗣的才能住在皇宫里,她是去寺里出家,还是陪葬?这半夜,梁荷颂想了许多。得出的结论是:厉鸿澈不能死!
半夜幽幽醒来,觉得有些渴。
“皇上,您等等。”
昏昏沉沉,厉鸿澈见眼前递过来一只盛满清水的青花瓷杯,还有一双玉手,十指如葱尖,指甲粒粒饱满、莹润,泛着珍珠似的光亮。视线再微微移动,厉鸿澈便看见了梁荷颂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
“哭什么……”
梁荷颂这才知道自己泛了泪水,忙擦了去。“……臣妾是在哭,若是皇上醒不来了,臣妾会不会殉葬。”
她这逗笑的话,虽然听来有些大逆不道,但是惹来厉鸿澈浅浅一笑,伸手摸她巴掌大的小脸儿。“那你就多祈祷下,让朕活长一些?”其实,厉鸿澈心底不是这句话。他是想说,她这般可爱,他应该舍不得让她殉葬。但如此肉麻的话,是十六七岁、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才喜欢挂在嘴边的,他这身份和年龄,实在不适合谈情说爱。
梁荷颂正在琢磨厉鸿澈脸颊那丝笑容是什么意思,便听厉鸿澈道:“朕前日收到消息,你哥哥大约明日早上就到江宁。朕派冯辛梓、李霄冉明早陪你去接他。你们兄妹也有快一年没见了,这次在家乡好好聚聚吧。”
“谢皇上恩典!!”梁荷颂反握住厉鸿澈的手,喜极,不知如何感谢,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仿佛蜻蜓点水似的吻。厉鸿澈一愣,从不曾见梁荷颂如此高兴的模样。她沉静在喜悦里,仿佛一只欢快的百灵,不,应该是春光里,灿烂妩媚的桃花。
厉鸿澈也被梁荷颂情绪感染,情不自禁翘了翘嘴角。没想到他随意一个决定,一句话,便能让她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