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通家学渊源,古时高祖是威震幽冥的精修猛鬼,不过此人无意争霸,只在乎自己的修行。这位王家先祖在世时曾救过一条落难阴褫,当时也不过是顺手而为,那条阴褫留下来一枚鳞片信物,言明:若有事,可到褫衍海寻它,来则不拒必报大恩,即便动用全族之力也在所不惜。王家先祖这才晓得,原来自己救了个褫家的要紧人物。
离开之前阴褫又指点了褫衍海的所在,以及‘小世界隔绝幽冥,外人只能趁乾坤吐纳时才能进入’的办法。当小世界吐纳之际,这片阴褫鳞会有所感应。
王家先祖不争于世,自己又有一身大本领,根本没有事情要求人帮忙,何须阴褫来报恩,收下了鳞片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穷其一生都没动用此物,鳞片传承下来。王家子孙生就性情淡漠,大都用不上这片阴褫鳞,且小世界吐纳几百年一次,偶尔有事也赶不上褫衍海开放的时候,是以这片蛇鳞始终没能派上用场,最终落到王灵通手中。
如今王灵通将此宝进献肆悦王,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想把先祖施以阴褫的恩情,还在肆悦王身上,向阴褫借兵一道,助守死不瞑目宫。说来也巧,鳞片刚刚奉上不久,褫衍海小世界就吐纳了一次,王灵通正待出发适逢方家兄妹一行回营复命......
有关借兵的事情,自有王灵通去和阴褫首领说,方亥和麾下十七刺客在此行中只执护卫之责,确保王灵通一路安然无恙。
其实以王灵通的本领。也根本用不着方亥、方菜等人的护佑,但一来最近幽冥越来越不太平,身边带上一队精锐更添稳妥;
另则,莫看肆悦王对对敌凶残杀伐果断。但他对自己人颇为宽厚,褫衍海算得一个神奇地方,鬼王看重方家兄妹,特意让他们同行以开眼界添阅历。若是能和小世界中的阴褫一族结下些交情,对方亥方菜将来更是大有好处。
路途平静,全无凶险,王灵通与方家兄妹赶在小世界吐纳堪堪结束时抵达目的地,成功进入褫衍海。
说到这里,面具下的妙目灵动一转,目光扫过白哼云哈:“刚进褫衍海,王灵通就接连领受到几道气意......有黑雨、也有判官。王前辈的鼻子特别灵光,我觉得他家祖先在阳间时可能是条好犬。”说着。少女笑了。面具随五官而动。闪烁冷冰冰金铁光泽的铁面上显出了个柔柔软软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古怪。
褫衍海算是世外之地,有黑雨的气息也就罢了。但还有判官的‘味道’,让王灵通颇为警惕。小鬼差妖雾淡然插口:“为何要警惕判官?”
少女这才醒悟自己失言了。愣了愣,摇头道:“我没说过,你听错了。”太久远的事情不太确定,但至少最近这一百年里,当着红袍大判管的面前,明目张胆地和阴阳司差官耍无赖的鬼,方菜应该是第一个。
还未被‘沁染’的时候王灵通便对判官心怀戒备,此事颇有可疑,苏景转目望向大圣,后者点头会意,巨大身躯化作一段青烟钻回了盆景山,把被囚禁于山中的王灵通弄醒,追问缘由。
王灵通受墨巨灵侵染,变作狂信之人,不过这对他的记忆全无影响。怀疑判官是泼天大事,但他已成虔诚信徒,‘无关’的大事如今比不得一粒尘埃更沉重,所以大圣询问时他并未隐瞒:“我始终有个怀疑,杨三郎、狼患都是阴阳司的手段,只是没有真凭实据。”
大圣又问起他在褫衍海中的经历,王灵通只微笑摇头再不肯透露一字,蚀海没了耐心,伸手把他重新掐晕。
蚀海一去一回片刻功夫,把王灵通的口供密语传于苏景,后者恍然大悟同时心生赞叹,王灵通果然是个人物,竟能猜到这重真相。
苏景将口供转述妖雾,小鬼差把眉毛微微一挑,随后笑了起来,他想通了些事情,他笑的是因果神奇:
王灵通怀疑阴阳司,于判官而言这是天大罪过,可是于王灵通来说,若自己的怀疑坐实,阴阳司暗中操控幽冥乱世,又何尝不是罪该万死。他要查这桩案子,就得从判官着手。
乍一想去判官似乎很好收买,给些香火他们就做事,若再仔细琢磨:判官个个贪财,但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哪里是被收买,是他们在敲竹杠。看上去是一回事,根子上却截然不同,一为被动,一为主动,相差天地。
收买判官、追查此案绝非易事,需得耐下心思慢慢来,王灵通耐心经营,终于攀上了一方小判官的关系,不是收买或者敲竹杠的关系,大家交往渐多,成了朋友——蓝袍判,六品官,大人姓刘,主掌的阴阳司坐落在不津城。
阴阳司又是什么地方?刘判官自己不曾察觉王灵通的心机,总衙却早都察觉,肆悦王手下与不津判官靠得太近,似是有什么目的,很快尺半小鬼拿着公文到不津司衙去报到,做了司中一名小小鬼差,他的地位低下,待身带印信,六品阴阳司所有护禁法术都不会阻他半步,无论是机密公文还是大人在密室中与房客的低声交谈,他想看就看、想听就听。
恶鬼的寿命漫长,有什么图谋动辄绵延百年、千年毫不稀奇,王灵通有耐心慢慢拉拢刘大人,妖雾更不急躁小心追查,一晃几十年过去,王灵通始终未曾显露真正目的,只把刘大人当手足、朋友来走动,妖雾还未能查到他的目的究竟何在,这个时候浅寻和肆悦打起来了。再后来浅寻被困不津,刘大人被肆悦王收买想要破掉浅寻的护城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