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全发难的同时,候在甬道里的吴振明和延昌早就等候多时。
吴振明疾奔几步,一个飞身将甘守元按在了地上,伸手将他一把砍晕。延昌则将杨昭全从地上捞起,直接背负在了身上。
虽然几人动作已经尽力放轻,但成年男子倒地的声音还是引来了侍卫,吴振明和延昌与他们缠斗了一番,放倒了三个,却还是有一个夺路而逃。
吴振明阻止了延昌要捅死甘守元的冲动,将软到在地的他提起,但目光却放在了杨昭全腿上。他动了动唇,最终没问出声。
杨昭全捕捉到了他的视线,但眼下事态紧急,他没有立刻给予回复。拖着这双残腿,以后无论是坐镇军中,还是上马杀敌,都是多有不便。
「这里设有三条密道,刚刚那人便是从西墙下那条逃脱。甘府中人手不足,不可能条条都把守重兵。半柱香之内,从甘守元主屋撤,还有可能全身而退。」
吴振明颔首同意,俯身去查看延富的伤势,杨昭全也示意延昌靠延富近些。
角落里的情景,让延昌这个见惯生死的汉子也忍不住转开了视线。吴振明退到一旁,向着杨昭全摇了摇头。
他们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延昌将杨昭全放在延富身旁,让他握住了延富不成形状的手。
这双手曾握起剑柄,抵挡了无数敌人刺来的致命一击,也曾与同僚交握,将他与延吉一次次从地上拉起。这双手曾拍在他肩头,像家中兄长般亲切有力。
但现在,它像被抽去了指骨,就如五根肮脏的短麻绳,萎靡地蜷缩在男人身侧。
「我杨昭全,在此向你保证,必不会负你这份忠义。事成回京之日,便是你家人脱籍富贵之时。」
延富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却已说不出来什么,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死死盯着杨昭全,随着双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眼皮也缓缓闭合。
「殿下,该走了!」
吴振明脱下外袍,盖在延富头上,算是全了他最后一点体面,而后立即背上昏迷的甘守元,向着密道外奔去。
延昌背着杨昭全,却也没忘了将延吉叫上。
延吉虽上身受了些皮肉伤,但无碍奔走,此时一心逃命,连身上受过的伤痛也显得不值一提。
府兵们听闻自家郎君遇险,混乱突起,群龙无首,无人指挥出策,他们只能高举火把,四处搜寻闯入者。由于怕贼人带人逃脱,护卫着重把守各处出口,相比之下,贵人们的宅院反而疏于守卫。
一片纷乱之中,他们进了甘以雯的院落,进入主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几人闯门的架势便吓晕了侍女,甘以雯哪经过如此风波,六神无主之下,竟被他们裹挟着离开。
吴振明故意走在最后,将背上的甘守元当成了人肉挡箭牌,有了甘式兄妹压阵,即使府兵的箭已在弦上,却也不能贸然发箭。
四人拖着甘守元和甘以雯,有惊无险地躲闪着出了府,终于和早就等在府外的人手汇合在了一处。
领头的士兵见到吴振明,愁云惨淡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点喜色,他迎上来,也来不及行礼,直接连珠炮地将情况说了个明白。
和吴振明先前料想的一样,甘府守卫不算森严,是由于背后是整座文梁城。
那逃脱的侍卫上来后,甘府便遣了一队人向守城的官兵报了信。当下,城门戒严,这是准备给他们来一个瓮中捉鳖。
延昌大急,抬手直指甘守元:「若是不放我们离开,我们便以他的性命威胁!」
他深恨甘守元对延富的所作所为,若不是吴振明坚持留着他有用,延昌早想在刚近身时便一刀给他个痛快。
甘守元被狠狠劈了一掌,脑袋还稍有些昏沉,延昌这话一出,直接将他喊得清醒了六七分。
闻言,他自吴振明背上抬起头,不在意地笑了笑:「守城的乃是虎贲将军,便是以我相挟,也奈何他不得。若今日我葬身此处,那也必要拉众君相陪。」
杨昭全已在延昌的帮助下上马,下身被牢牢缚于马上,乍看之下,仍是健康威武的模样。
他拍了拍手掌,让人将甘以雯押上来。
女子鬓发散乱,一只通体温润的和田玉簪歪在一旁,摇摇欲坠,但她双手被反剪背后,腾不出精力来扶正。女子脸上涕泪纵横,仔细敷上的粉几乎被冲刷殆尽,连画好的眉峰也糊了一片。
甘守元几乎看不出眼前这人,是自己向来精致讲究的妹妹。
「雯儿?!」
几人掳走甘以雯时,他还晕着,现在乍见妹妹,他头脑恍惚之间一片混沌。
甘以雯抬脸,身上虽无甚伤痕,但她眼神迷惘,双眼通红,哭得面庞浮肿。
「哥哥!」
可能是之前哭得太多,她此时声音嘶哑,望向甘守元的目光全是期冀和求助,不知道是受到了怎样的威胁和惊吓。
延吉见了直摇头。别说威胁殴打甘以雯,他们是一个手指头也没动过她,怎么就哭成了这副模样。自己指甲盖都被她哥哥拔了两片,还没有叫一声疼呢。
甘守元素知妹妹娇花一样的性格,只看一眼,全副心肝便痛得颤抖。他的满腔心痛怜惜,几乎在转瞬间就化为对杨昭全的怒火。
他抬起头瞪视杨昭全,双目几欲充血。
「雯儿只是一介女子,你何苦将她也扯进来!堂堂蔚王,如今用女子做挟!杨昭全,你竟如此卑鄙!」
「你提起吾妻之时,便该想到会有这一刻。」
杨昭全语气淡淡。
「我记得甘郎君曾说,人有价值,自然有命。不知令妹在你心中,价值几何?」
甘守元咬紧了后槽牙,一言不发。
杨昭全示意将手下将甘守元捆住手脚,横绑在马上。士兵手下动作迅速,只三五下,就将甘守元五花大绑,如同麻袋一般搁在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