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怔怔地站在那里,犹如遭了石化一般,许久方才撑着僵硬的笑容道:“额娘……皇上是说孝圣宪皇后吗?可她不是……”
提到凌若,胤禛浮起一抹难得的笑容,“她与弘历一样,都没有死,当时落棺时,只是假死,出殡那日,京城刮了一场暴风雪,吹翻了梓棺,凌若被人意外救起,流落在外,之后遇到老十七,将她带回了京城,一个月之前更为朕生下一女,朕已经下旨赐名嘉柔,并册封她为固伦昭庆公主,”
那拉氏最不愿见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凌若没死,她回来了,回到这个后宫之中,要与自己再斗下去。那个女人,就像一个阴魂不散的恶鬼,不肯离去,不肯死!
那拉氏紧紧攥着双手,哪怕指甲掐得掌心生疼也不肯松开,因为她怕自己一松开,脸上的笑容就会挂不住,怕自己会脱口说出不该的话。
钮祜禄氏,根本就不应该活着,可是她偏偏活着,而且还要活着回宫,固伦公主,区区一个妃子所生的女儿甫一出生就册封为固伦公主,简直就是笑话,以前温如言的女儿会被破格封为固伦公主,是因为她要远嫁葛尔丹,以一已之身换取大清的和平,可是这个才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算什么?这样的册封,将她放在何地?
对了,她在胤禛心里从来就没有位置,非要说有,无非也就是一个正妻的虚名罢了,胤禛根本不会顾虑她的感受,根本不会在意她的喜怒哀乐,他的心里只有钮祜禄氏那个jian人!
好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一个人,哪怕害死了弘晖的李氏也不曾,此生此生,她一定要杀了钮祜禄氏,否则誓不为人!
不论那拉氏心里是怎样的仇恨与不甘,在胤禛面前,却是一丝也不敢露出来,一旦她对钮祜禄氏露出任何敌意,招来都将是杀身之祸。
这般想着,那拉氏更加小心地将恨意掩藏在心底,努力咧开嘴角,令脸上的笑意看起来更加真实一些,“皇上说的是真的?”
“朕怎会骗你,熹妃母女均平安无事。”胤禛话音刚落,那拉氏眼中已是蒙上了一层泪光,她赶紧拭去眼角的泪光,带着几分颤意道:“真是上天保佑,不止弘历与熹妃没事,皇上还添了一位小公主,实在可喜可贺,瞧瞧臣妾,一高兴起来就忍不住要掉眼泪,可是让皇上看笑话了。”待得声音平静一些后,她又道:“皇上既是早就知道熹妃回来了,为何不接她入宫,也不告诉臣妾,臣妾一直都很思念熹妃。”
胤禛道:“熹妃之前中了钩吻之毒,虽然被假死药中和,但体内终归残留着毒性,孩子早产不说,更险些血崩,大夫说她得静养,所以一切事情得等她出了月子再说。”
“原来如此,看来这段时间熹妃也是吃了不少苦,真是可怜。”这般说着,那拉氏道:“臣妾听闻皇上在让礼部准备封贵妃一事,是否就是为了熹妃妹妹?”
“不错,朕还打算以皇后仪仗接熹妃回宫。”胤禛目光在那拉氏脸上打了个转续道:“皇后以为如何?”
那拉氏笑容一滞,不过很快便笑得比刚才更愉悦,“皇上决定的事,臣妾自是支持,再说熹妃也当得起这皇后仪仗。”顿一顿,她忽地敛了几分笑容道:“其实从刚才起,臣妾就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胤禛轻描淡写地道:“你我夫妻多年,皇后有什么事旦说无妨。”
“臣妾虽比熹妃早陪伴在皇上身边多年,回想起来,却不及熹妃许多,熹妃为皇上生下一儿一女,而臣妾体弱多病,仅仅只为皇上生一个弘晖,结果还在多年前溺水而亡,之后就再无所出,空居皇后之位,实在有愧,若然可以,臣妾甚至愿意将皇后之位让给熹妃。”没有人知道,那拉氏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用真诚到听不出一丝虚假的声音说出这番话,费力到掌心甚至掐出了鲜血。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皇后头衔,这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可就连这个,也是岌岌可危,随时会没有,因为眼前这个男子对自己并无任何情意。只要自己做的有一丝不对,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将自己的后位夺去。
所以,她要竭尽所能,让胤禛认为宽和大度,端庄贤淑,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为此甚至不惜拿后位来冒险。
一个钮祜禄氏,就将她逼得尽乎绝路,这是危机亦是耻辱,此生,不将钮祜禄氏碎尸万段,她就枉为人!
“皇后说的是真的?”胤禛这句看似平淡的话,令那拉氏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般,眼前阵阵发黑,大脑一片空白,口中机械的说道:“是,臣妾从来不骗皇上,只要皇上一句话,臣妾便可以将后位拱手相让。”说到后面,她更是双膝及地,跪在胤禛面前。
鲜血染红了指甲,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意,有的只是惶恐,对于胤禛未知态度的惶恐,哪怕以她的猜测,胤禛不会冒着与天下为敌的危险冒然废后,可是钮祜禄氏“死”的时候,胤禛就曾与百官为敌,强行追封其为皇后,而今……
只是一想到这个,那拉氏就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若真到了那一步,与她为敌的就不再是钮祜禄氏,而是胤禛,这位至高无上的君主。虽然她对自己家族的力量很有信心,但还不至于狂妄到以为可以与整个大清为敌,至少现在还不行,尤其这次还损失了许多人手。
在这份令人惊惧的惶恐中,一只手搭在她的肘下,将她自地上扶了起来,“皇后的宽厚,连朕也有所不及,能娶到皇后,是朕的福气,若弘晖在世,朕相信他一定不会输予弘历,只可惜他没有这个福气,不过朕不会忘记他这个儿子,朕会追封他为端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