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掌柜回忆薛镇的冷酷手腕,又开始在屋中踱步,喃喃道:
“他不怕的,他什么都不怕。”
薛镇甚至不怕他激进的手段,会引起六族背叛,投了陈、郑而去。
他是捏准了六族命脉的:六族手中无兵无将,虽有人在大昭朝廷做官,但尚无爵位,六族嫡支本家只在大昭境内。
如今天下尚未大定,会打仗的薛镇比六族值钱;薛镇身上的萧家血脉比六族值钱;其祖从龙之功的爵位,更比朝廷对六族承诺的爵位值钱。
更何况陈、郑两国如今,着实气运不足了,六族再恨,也不至于反了出去。
因此在他唱完红脸后,鲁大人的白脸让他们借坡下驴,而朝廷下旨斥责薛镇冒进,薛镇再当众挨了五十军棍后,六族只能当自己挣了面子。
因此,他们捐了地,得了一堆承诺,便将此事揭过。
当然,与薛镇的仇,确是不死不休罢了。
他们不是没有拿回良田的机会,今年五月朝廷调令下来让薛镇回京供职,六族便已经谋划着要将那些好地以劣地换回,到时哪怕朝廷真的追究,也有新任镇北将军背锅。
谁知道新任镇北军没等到,却又把薛镇等回来了,直接管理屯田之事。
薛镇,还真不是一个会怕,会让别人出头的人。
谈二爷点点头,感慨道:“是啊,安阳侯世子,不会怕的。”
他仍不说原因,只引着冯掌柜自己想。
冯掌柜喘了一口粗气,重重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口道:“先生是想说,此事是那位夫人自己想的?她为何要替薛镇出头,她不应该……”
脑海中灵光一闪,冯掌柜身上的肉都弹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谈二爷:
“二伯,难道是……她竟然知道了?所以才要为薛镇做事,想要保下本家?”
谈二爷颔首微笑:“她,也该知道了。”
冯掌柜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喜不自胜地起身,又在屋中转了两圈,才再次坐下:“二伯接到明君的信了?”
谈二爷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他:“昨日才收到,他那边有些事情,耽误了。”
冯掌柜立刻接过书信,打开来看了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他将信又看了两遍,道,“原来他们二人的情深,不过是做戏罢了。难道那位夫人真以为能靠这些,就拉回薛镇的心意,保住亲爹不成?呵呵,二伯,既然知道了,那我们不妨让这位夫人,知道的更多些,怎样?”
谈二爷摇头道:“贤侄稍安勿躁,过些日子淮王就要到安化郡来了,到时不管什么戏码,总要博王爷一笑才好。”
冯掌柜大笑道:“好!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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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月娇再要去屯田的时候,刚出门,就先被门前二十个容色肃穆的火器火备营兵士震到了。
尤其是见她出来了,那些军士还集体立正,冲她集体颔首,喊道:“夫人!”
李月娇差点儿被吓回院子里,捧着砰砰直跳的心,惊恐地透过帽衣帘子看那群军士,以及他们身后大车上的密封罐子。
那里面应该就是火药了吧,她想,带的不多,但该够甲村用了。
昨儿胡荣回来的时候,已经向她转述了薛镇的话,但今天瞧见这阵仗,虽只有二十人,但还是蛮惊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