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
李为大姓,萧宁安又不常见命妇,因此一时没想起是哪个李。
在他微怔之余,已经有人重新点上了蜡烛。
借着火光,他才看清了进来的是两个女子,都淋了雨,瞧着颇为狼狈,一个是身高体健的陌生人,而另一个,竟然是李月娇!
竟然是这个李!
萧宁安一见竟然是她,先是意外,旋即勃然大怒,在手的佩剑已经抽出了一半,一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模样。
只是在他就要喊出声的时候,陈三娘如鬼魅般提着喜来,先一步冲到了他的面前。_o_p> 她将晕倒的喜来扔到萧宁安脚边,再以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食指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阴测测地道:
“殿下千万不要做声,我今日淋了雨,手抖得很,一旦伤了贵体,再杀了人,可就不妙了。”
她说着,还踢了踢地上的喜来。
萧宁安并不怕死,但也不想死得这样憋屈,因此到嘴边的话停住,只对李月娇怒目而视,冷道:
“李夫人好胆量,令尊做出那等恶事,你竟然还敢前来?是决意与我大昭为敌了吗?”
李月娇不怕不怒,虽淋雨狼狈,鬓歪簪斜,但依旧对着当朝天子,恭恭敬敬地蹲身施礼道:
“殿下容禀,若家父真是那等十恶不赦之人,世子怎么会带小女回京?小女又何必夤夜冒险前来?”
她说得温柔,可听在萧宁安耳中,确诊只有“世子,回京”四个字。
如惊雷一般。
他顾不上后一句的话,只绷紧了身子,瞪大眼睛问她:
“仲敬,仲敬他真的也回来了?他如今在何处?他……”
他忽得顿住,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若薛镇平安,李月娇又何至于翻窗而入?
喜来的那个消息,难道竟是真的?
“看来太子知道了啊,”李月娇见他脸色难看,意外地道,“我以为太子被抓,打听不到消息呢。是的,世子被抓了,我本以为抓他的人是太子,但现在看来该是皇后娘娘的人吧。”
萧宁安打了个寒颤,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建隆帝有血诏送出。
虽然他与母后不约而同地认为血诏应该是给了薛镇,但究竟是给谁,或者给哪几个谁,使不落定,他并不能十分确定。
被囚禁在此时,他还在想薛镇会不会信他。
但现在,薛镇不带一兵一卒,只带着身负嫌疑的夫人地回京,自己身陷囹圄,他的夫人却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似乎给出了选择,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选。
萧宁安只觉得如今已到万念俱灰的时刻,看向李月娇的目光中,只有不信任。
他冷道:“呵,本宫怎知你是如何诓骗了仲敬。”
李月娇走得离萧宁安近了些。
太子立刻身子向后靠去,但因为陈三娘的匕首又不敢十分动弹,只能警惕地看着她。
“陈娘子不必如此了。”李月娇走过来,按下陈三娘的手腕,“我晓得殿下猜疑我,但世子会如此,是因为他相信我;若殿下信任世子,那就请殿下信小妇人,好吗?”
萧宁安只觉她的话越发荒唐起来,不由苦笑出声。
他被幽禁在此几日,虽然吃喝不愁,但亦无暇打理自己,现在又被敌友不明的两个女子威胁,因此这一笑,显得又颓废,又凄惨。
“令尊害我父,”他嘲弄地说,“你带着个夜叉鬼祟行事,现在竟让本宫信任?夫人要杀便杀,何必还要如此羞辱本宫?”
陈三娘不高兴地皱了一下眉头。
什么叫夜叉?这太子,真不会说话。
“殿下,”李月娇一直很有耐心,轻声解劝道,“京中事变,天下人若知道,只会疑是殿下所为,殿下可觉。(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章李月娇的劝说(两章合一)
得冤枉吗?”
萧宁安无言。
李月娇声音更加柔和:“但小女此次回京所见种种,知道殿下不是,知道殿下是冤枉的。那殿下为何不能相信家父真是冤枉的?殿下身在其中,利益相关,小妇人多能信殿下,家父与陛下无冤无仇,从无瓜葛,又何必害陛下呢?”
萧宁安动动嘴,想要反驳她的歪理,但又似乎被说服了。
李月娇见他面色有所松动,心下更有数了,紧着叹气道:“小女只请殿下信我,否则再这般拖延下去,许是真就什么都晚了呢。”
萧宁安听她话中有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夫人可知父皇出事时,只有令尊一人在场?人赃俱获,冤枉二字从何而来?况且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如今无论父皇生死如何,结局已经注定会血流成河,凭你一言,又如何能救得人?”
李月娇坚定地一点头,沉声道:“能,殿下,如今情况,只要救了陛下,就能救大多数人,至少不会是殿下口中的血流漂杵。”
萧宁安一惊:“你什么意思?太医都说父皇中的是奇绝之毒,无药可医。你,夫人说能救?”
李月娇不答反问:
“殿下想想,自来下毒,或者不露痕迹慢慢让人病入膏肓而死,或者便该速决,让人当场毙命再无施救可能。又怎会有这种让人当场明明白白中了奇毒,却还活了好几日,慢慢才死的道理?若是拿不住下毒人就罢了,偏就如殿下所言,只有家父一人在场,殿下不觉得古怪吗?家父好歹是个大夫,怎么如此鲁莽?”
的确古怪,萧宁安沉思,只是事发突然,李赋直接被母后扣下,审问也是母后派人审的,半点儿不许他插手。
因此他并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才会至今都觉得事情怪成了一笔糊涂账。
“那夫人为什么说,你能救父皇?”他问。
李月娇见他眉宇间怒色褪去许多,知道他心中果然一直有疑,便道:“小妇人想先问问殿下,陛下中毒之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先吐血晕倒,再醒来,但人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能动了,说话也开始利索?可大夫们都查不出五脏六腑有何问题,脉搏也未见薄弱?”
萧宁安听她说完,顿时大吃一惊,虽然外面雨急风大,屋内寒冷潮湿,他的额上竟然渗出了汗水。
建隆帝确实就是那等情况!
据当时冲进房间的侍卫说,他们冲进去的时候,建隆帝已经晕倒,茶杯掉在一滩血里。
当天晚上父皇的确转醒过来,但双足已经没了知觉,可刚刚开口没说几句话,舌头便开始不好使,说话声音更是含混不清,只能靠贴身内侍连猜带蒙的,才能明白一二。
接下来的几天,建隆帝的从脚底开始往上,慢慢没有了直觉,人也经常晕倒,直到他被幽禁的时候,建隆帝腰部以下,都没了直觉。
想这几天,父皇说得最清楚的话,便是在要召见朝臣未果后,对着母后喊的那一声:
“毒妇!”
可是这些事情,都被母后瞒得死死的,连父皇养病的承安宫外的人,都只知道陛下病了,也不知道这样详细的。
李月娇怎么会如此清楚?
萧宁安只能想到,是她因为知道那种毒药!
如此,她竟然敢说李赋是冤枉的!
年轻的太子觉得自己果然被戏弄了,当下勃然大怒,颤抖着指着李月娇的鼻子,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