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娇和云团停止了说话,李月娇理了一下鬓发,将那卷《玄工集》掩在袖中,起身下了车。
门外穿着蓑衣驻守的军士们见是李月娇,立刻行礼,而后退开,放他们进去。
蓝奴正提着个食盒,沿着回廊往正屋去,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停步往这面看了看,见李月娇在云团的撑伞下款步进来,脸上忙堆着很是甜腻的笑意,将食盒放在身前,对着她蹲身施礼道:
「夫人,奴见过夫人,好大的雨,夫人怎个今儿来了?」
李月娇亦是笑道:「我是给表叔送东西的,表叔如今在做什么呢?」
说话间,她已经走上了回廊。
蓝奴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拿出帕子,给李月娇沾在袖边的雨水,笑说:
「杜老爷现在看书呢。」
「哦?这么说表叔如今身子好些了?」李月娇听说,如是问道。
蓝奴却又叹了口气,道:
「还是那样,坏也不坏,但好却不见好,怪让人担心的,奴心中很是愧疚难当,总觉得是奴辜负了世子的托付,没有照顾好杜老爷呢。」
李月娇侧头打量着蓝奴那张清淡,又充满了憨厚之感的脸,内心多了一份柔软。
这样好的一个丫头,只因为遇上了一个不修德行的主家,就差点儿被扔进火坑。
所以她才会这么感恩薛镇,又对如今这份差事这么看重吧?
只是这份差事也算不得好,还有些危险,谁知道那位杜老爷,又会想出什么同归于尽的招数来呢?
到时候一旦牵连了这个小丫头,又该怎么办呢?
李月娇本就是个心软,而且特别容易心更软的人,便放缓了语气,笑着安慰她说:
「怪道世子看重你,让你来照料表叔,果然是个实心眼儿的好孩子。我听世子说过了你的事情,很好,你能尽力,就很好。」
蓝奴看着李月娇那张颇有些慈爱意味的脸,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幸亏低头早,才没让李月娇发觉。
李月娇今年到底才十九岁,且还没过生日呢,纵然地位超然,纵然已经嫁为人妇,但在大多数世人眼中,不过还是个没经过世事的小孩子。
而蓝奴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便和兄长一起被褐衣人收养,到如今给薛镇做事都已经五年了,而她看着虽然不过豆蔻年华,但实际年纪却比薛镇还要大三岁。
薛镇知道,当年救下蓝家兄妹的人,正是当今皇后;也知道蓝家兄妹是陛下有意留给未来新君的人。
因此他与蓝家兄妹有相同的利益,是以他们的关系是从属,亦是同盟。
自然,陛下的重用给蓝家兄妹树了不少敌,不然他们也不会被明面上排挤到了北境来,做这些琐碎事。
蓝奴虽然不是个爱摆资历的人,行事和她的模样一样,很是低调温和,但乍然见面对这样一个面嫩的小丫头,对着自己摆出如此慈爱的脸,还是险些没忍住。
她一贯是知道这个小夫人的名声的,有点儿泼辣,算得坚韧,常和薛将军起冲突,但似乎又算恩爱。
总得来说,是个有点儿脾气的好人。
所以薛将军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才能让这个小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奈何她不能问,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是以,蓝奴只能含羞带怯地垂头,做出个不安的模样,慌忙道:「夫人谬赞了,奴当不起。」
「我说你当得起,就是当得起。」李月娇笑盈盈地说了一句,人已经来到了正屋门前。这个小夫人,一会儿慈祥,这时候又霸道起来了。
啧,真难猜的小丫头。
蓝奴寻思着,
对着屋内道:「杜老爷,将军夫人了。」
说着话,人已经退开了门,走了进去。
屋内,杜昼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但没说话,等到这时候,才靠着软枕,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声音:
「侄媳妇来了?快请进来。」
李月娇依旧吩咐云团不必跟着进来,她自己跟着蓝奴进门后,便觉得屋中的药气比上次来的时候,只浓不淡。
比她家的医馆药气都重了。
李月娇没忍住,轻咳了一声,对着杜昼一礼后道:「见过表叔。」
杜昼笑道:「难为这样的天,侄媳妇还想着来看我,蓝奴,还不快让座奉茶。」
蓝奴已经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在了杜昼身前的小桌上,再给李月娇挪了凳子,倒了热茶来,垂手侍立在侧。
李月娇谢了座,坐下后没有提书的事情,而是先开口劝道:
「表叔,不是媳妇多事,只是就算药香金贵,屋子里这样烟熏火燎的,也不好养病啊。」
杜昼摇摇头,道:
「闻着这个味道,我还觉得好一些,不然我只能闻见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没得犯恶心。」
说着话,杜昼还捂住自己受伤的位置,脸上是难以掩盖的痛苦。
李月娇见状,忙让蓝奴去照料,口中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只是这段日子雨多风大,颇为阴冷,表叔受了伤更不好痊愈了,这里到底不适合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