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zhidao院长在考我。学生以为,求学之本,首在立言、立言之本,首在立身,不明白‘君子絜矩’的道理,又如何能够立身呢?对了,这样的道理百家都不会反对,也不算学派之见”
赵亢得意地一笑,轻轻抱拳道:“至于肉饼龟壳、太阳月亮,这是连小孩子都会想到的东西,又有什么稀奇?又怎么能比得上白子轻轻画出一个圆便点破‘君子絜矩’的道理?”
“原来你是如此想的”
白栋微微皱眉:“本院长只是奇怪,你能将君子絜矩的道理解释清楚,可为什么连小孩子都能想到的道理,你却想不到、或者想到了却不肯用做答案呢?”
“我院长此是何意啊?”
是啊,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意思?赵亢化读《大学》,对‘君子絜矩’的道理感悟极深,此必为正身立言的大才,可这小子却抓住肉饼和乌龟壳不放,究竟想要做什么?
老颜俭还只是微微皱眉,孟珂却有些坐不住了,想欲起身,却被老颜俭一把拽住:“你想做什么,难道忘记了我们对这小子的承诺?”
其实老颜俭更想蹦到白栋面前,然后抓起他的脖子狂喊你小子想要如何!这样的学子还不能让你满意麽?人家都说出了‘君子絜矩’的道理,你却为啥要抓住肉饼和乌龟壳不放?我老人家告诉你,对待这样的人才,就该立即招入书院、重点培养!你要是不肯教,我老人家来教,我老人家的儿子孙子来教。孟珂来教!
不过身为颜氏家主和现场最为年长德尊的夫子。老颜俭必须要保持应有的风度。所谓君子絜矩。无以规矩不成方圆,现在白栋是副院长,他没有当着学子们反对白栋的道理。
“你不zhidao我是何意?好坐下吧”
见白栋微微摇头,赵亢只觉莫名其妙,不过他是有规矩成方圆的君子,师长不说,那就不得多问;只是落座时还是不曾忘记看一眼赵姬,发现她仍在对自己微笑。虽不是幸灾乐祸,却也不像是在安慰自己。这个女人十分古怪,毕竟是女闾中的人物,还是不要去看他了,我可是个君子
“这份答案就更有意思了,答题者名为嫪就,是位秦国士子,请你站起来,说出你的答案如何?”
白栋这次拿起的答案还是位于右手边,一名士子有些不安地站起身来道:“我就是嫪就。我的答案是,这个圆是天。因为天圆地方。记载于《尚书尧典》之中,河图洛书也多有佐证。学生以为,院长乃天下奇才,这块原木板虽有边界,可院长胸中却是无边无涯,哪怕是轻轻划出这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圆,定也有天地道理融于其中,所以这个圆让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天!”
“你很会说话,若是去做官,一定是大有前程”
白栋轻笑道:“不过这些都是你想到的麽?人能够真正‘想到’的东西,必然是与自身经历有关,便是梦中所见,也无不是自身经历、遭遇的结果。可你给出的答案,却完全是前人所说,甚至是直接摘取书经上的记载,这样也算是答题?我来问你,你可曾飞身天上,去证明大地是方形的?又有没有飞去天外天,观察天是圆形的?如果没有,这就不是你自身的经历,为何你却首先想到我画的圆是天?前人之言可未必就都是正确的,尽信书还不如无书;你完全不加证明,就当成是天地至理,虽是博闻强记,却无半分属于自己的见解,这样不就是个书呆子?不过你也不算呆,还会借机恭维我这个院长,其实是个聪明人,看在这一点上,我再给你个机会,要不要重新做出答案?机会可是只有一次啊”
这算是什么意思?老颜俭已经开始愤慨了。白栋驳斥这名士子虽有些牵强,但也还说得过去,毕竟天圆地方只是个传说,没有人能够证明其实,既然不能证明,这位学子说什么见到圆就想到天,未免就有些偷懒了,这种人确实不是做学问的种子。可白栋却因为他会恭维、会说话,就肯再给他一次机会?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这对其它学子公平麽?而且一个善于谄媚奉承的小人,又凭什么得到这样的机会?
其实让老颜俭最生气的还不是这个学子如何如何,而是白栋对待这种人的态度,难道凤鸣书院是教育谄媚小人的地方麽?
“我给了你这个机会,就一定会被人反对,因为这对其他学子非常不公平,而且你并非君子,恰恰是个不以规矩成方圆的谄媚之人,所以一定会有人问我,凤鸣书院可以容纳你这样的谄媚之徒麽?”
白栋笑嘻嘻地望了满脸怒色的老颜俭,这位老夫子刚欲起身喝止,听了这话后便不着急起身了,估计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大家是不是感觉很不公平?我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告诉你们,这个天下原本就没有什么是公平的,如果有人想要在凤鸣学院得到公平,那么你可以离开了,因为你不适合这里。书院需要的是可以在一切不公平的环境里脱颖而出的人才,并非是只懂得君子絜矩之道的书呆子!还有,善于谄媚之人也是人才,只看能不能遇到善于用人的明主而已既然是人才,我为何不给机会呢?所以大家日后要恭维我这个院长,那就尽管放马过来,不过若是恭维的不够巧妙,口才不够高明,可莫要怪我翻脸!”
这段话听得赵姬眼中异彩连连,死死盯住了台上的这个男人;他果然是与众不同,自己没有看错人,这次是来对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这小子究竟是我老人家活了快九十岁,还是他活了九十岁?简直都要成精了!可是这样的道理,现在合适告诉这些学子麽?他们现在需要的是读书上进,募圣人道、行君子规,这些处事防身的手段,应该是心性成熟后才慢慢领会,怎能现在就当成择人的标准?臭小子,你是要气死我老人家麽?
老颜俭气得浑身发抖,这次终于轮到孟珂来劝阻他了;卫鞅和慎道却很想大力喝彩鼓掌,这才是正经的育才之道啊,否则若是书院教出了一群君子书呆子,出了书院还不得被人活活坑死?这年头儿礼崩乐坏,可不是周公制礼的那个天下了
“多谢院长,刚才是学生思虑不周,如今仔细回想,方才的答案确为不妥,我改!嗯,见到这个圆,其实我首先想到的也是大肉饼!”
“bucuobucuo,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正是书院需要的。”
白栋满意地连连点头,将嫪就的答案从右边移到了左边,然后拍拍右手边的答案道:“第一轮考核的结果已出。右面这些答案不合格,做出答案的学子全部都要淘汰!左庶长,你是招生司领,就麻烦你来宣布名单吧”
“慢!请教白子,我答出了君子絜矩的道理,深合方圆之道,为何反要被淘汰,难道这样的道理还不如大肉饼麽?”
“就zhidao你会不服,我就告诉你为何会被淘汰。赵亢,你的学见太深!或许你读书不少、更有无数心得,可惜你却读成了一个呆子。我出这道题目,本意就在于考察学子们不受任何学见、文派影响的想象力。比如甘升想出了肉饼面饼秦国圆钱,似乎十分简单可笑,可如此简单可笑的答案你为什么就想不出呢?还是你不屑去想?这是因为你太囿于学见,像你这种人,学识越高,就越是无法接受新知识,因为你已经困住了自己的思维、同时也抛弃了自己最直接的观感。以你的学识,日后当成名士,却并非凤鸣书院需要的学生,能明白麽?”
望着一脸愤慨的赵亢,白栋微微叹道:“记住一句话,‘人一生要破无数困阻,可最大的阻难却不在外界,恰恰在你这种饱学之士的心中’,这种阻碍叫做‘知见障’,若能突破,你可得大进!”
赵亢微微一呆:“知见障?”
几位书院列师互望一眼,都是微微皱眉,低下头陷入沉思之中;佛家此时还没传入华夏呢,白栋在这个时候抛出‘知见障’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让他们想要反驳,却又觉其中似有极大的道理一般,越发感到白栋高深莫测
ps:二合一,明天努力一把,三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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